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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幕幕的真相已经在她脑海中轮转，快要压垮她最后的一丝理智，她咬紧牙关，闭上了眼睛，心头血凝成的眼泪一颗一颗滚落，将那青石板上的灰洗去，流淌在缝隙之中。

　　“许听澜，你自始至终逃避的不是我的心，而是你的。”

第六十七章 飘雪的大婚

　　五年前，天气寒冷，便是到了春日，也是天地苍茫一片。

　　可京城的一角，却是铺天盖地的红。

　　今日是东宫的好日子，是太子李显允与周丞相之女周婉昀的大婚之日，同日谢将军的独女谢宜萱纳入东宫成为太子侧妃。

　　皇城的东面，由宫里的人来清扫，将满地的雪清扫至两侧，来往的车辆也要绕道而行，至于那些小摊小贩，也收了一笔银子，这几日不做生意。

　　正红色的绸缎自城楼上落下，将这威严的太子东宫装点成一片祥和喜庆，巧手嬷嬷们剪的双喜也张贴在大门之上。

　　吉时已到，东宫大门敞开，李显允一身正红色的喜服，暗金色的福纹在阳光下愈发耀眼，他身下的翻砚也被围上了赤色绣球，装上崭新的蹄铁。

　　接上太子妃周氏和侧妃谢氏的喜轿，在路两旁百姓的祝福与膜拜下，绕着京城的大街小巷，走了一遭，最后回到了东宫正门，侧妃的轿子从侧门被抬入，直接送入屋内。

　　除了有两条街，喜婆说，这两条街上都有人家是在丧期，路过会带来霉运的。

　　一个是荣将军府，失去了儿子。

　　一个是许府，失去了丈夫和爹爹。

　　这两户和这漫天的飞雪融为一体，白色掩盖了一切。

　　太子成婚，没有很多的宾客。皇帝皇后坐高堂，周家二老次之，至于侧妃也算纳妾，谢家二老只在一旁观礼，其余族亲、贵胄按序齿入座。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交换婚书，印玺，礼成。”

　　李显允同太子妃在众目睽睽之下，将代表自己身份的印玺盖在婚书末端，交换，再盖，待皇帝看后，点头，才算礼成。

　　满福公公的声音响彻在整座东宫，宣读着婚书上的誓言：

　　“喜今日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虽然是成亲之宴，但对于李显允而言，又是一个政治场，人与人戴着假面攀谈，对于这场并不合适的婚礼说着最美好的祝辞。从头到尾，都是一场不甘不愿，没有人在乎过新人，到底作何感想。

　　李显允不愿面对，便多喝了几杯，郁结于心，这酒也更容易醉人。

　　李显允趁着空隙，离开了正殿，在宫道儿上看见了一个人，他穿着一身黑衣服，一只手被包裹着吊在胸前，李显允记得他，是荣晏嘉的下属，因为右手受了伤没有参与那场战役，结果成为丁字营唯一的幸存者。

　　“殷副将今日来，可是想好了本宫的提议？”

　　那日荣晏嘉的棺椁荣归故里，李显允是看着殷独月一步一叩首跟着回到荣家，整整守了七日。他的右手手筋已经断裂，这一身武艺也只能靠左手从零学起，李显允可以为他找最好的医者，最好的左手武师教他练习，前提是一年之内，李显允需要他带起一支优秀的暗卫。

　　“属下，本来还在犹豫，但今日见了一人，看她过的安稳顺遂，便是了了荣将军最后的心愿。属下从此以后，摒弃姓氏，成为暗卫，只听命于殿下一人，结草衔环以报恩情。”

　　“今日，本宫便给你第一个任务，扶着本宫出去走走。”李显允醉意上头，就连站着也是困难，照理也是该回寝殿，入洞房的好时候，可他身体在抗拒。

　　周婉昀也算自己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有过几年同窗情谊，可唯独没有，一男一女之间的爱慕之情。这也不是李显允一人的想法，他每次看到周婉昀的眼神，都能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一丝的……厌恶，又或许是恶心，他不在乎，也不关心。

　　“太子殿下，要去哪里？”独月问着。

　　“去哪儿都行，只要是个没人的地方……就这城楼之上吧。”

　　李显允由独月护着来到了城楼上，从前的东宫门前总是热闹一片，来往摊贩络绎不绝，尤其是那座书画摊，总有一个扎着双球髻的小丫头埋头画着什么，有一次李显允好奇去问了摊主，才知道，画的是东宫的门。

　　“光画门有什么意思，要将整座东宫画了才行，以后本宫带你进去。”李显允有日提起此事。

　　“回殿下的话，百姓是无法进入东宫的。”许听澜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继续完成自己的大作。

　　“本宫自然知道，所以……”

　　李显允的那句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许听澜抱头呐喊：“啊，滴上去了！白画了！”

　　李显允看着空无一人的书画摊，失落感自周身蔓延到心间，自从太傅灵堂那日后，李显允再也没有见过她，是父皇的旨意，让那些随行的侍卫看着太子，不得接近许府那条街。李显允失去了她的消息。

　　仿佛他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出现这样一个人过。

　　也许这辈子，李显允和许听澜，只能交汇那短短几年，注定无缘。

　　“殿下，人常说春宵一刻值千金，您这是……”独月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眼底的悲凉，仿佛几个世纪的消逝，都不及心中坠痛，“您这是在等心上人？”

　　独月并不知道他的过去。

　　“是心上人，但不知她心上可曾有过我。”

　　李显允自嘲一笑，那样一个天真懵懂的小丫头，还是娘亲怀里享受着娇宠的小丫头，又怎么会知道这份心思。

　　只是李显允心中不甘啊，还没有突破壳的种子，就要坏死腐烂在这千里皑皑白雪之下。

　　李显允冷冷地环顾眺望远处，世界都在红与白之间，穿着这正红的喜服，欢乐又如何，心中还不是置身满是白花的灵堂。

　　合眸，眼眶微红。

　　“走吧，回去吧。”

　　李显允捏了捏眼角，减少酸楚，久而出了声，这一次，也许就真的不见了，他借来的快乐，也没了。

　　“是，殿下。”独月低头回话，只是转身离开的时候，倏尔回头，听到了很轻很轻的脚步声，独月望着城楼之下，突然出现的小小身影，愕然止步，“殿下，或许，你等的人来了。”

第六十八章 同淋雪 共白头

　　李显允步履一沉，停下了离开的脚步，当他回过身，看见独月眼中的错愕，他不敢相信地挪在城楼边，俯视着下方，就那么一瞬，心也随之停滞定格。

　　在铺天盖地的正红色中，有一抹雪白的身影，墨黑的长发在凛冽的寒风中狂舞，一身缟素将她瘦小的身子衬得愈发薄，她额间的白色发带，也被吹散，被风卷起，不知飘向何处，任凭她怎么踮脚以指尖触碰，都无法取回。

　　正如今日的红色，是她无论如何都触碰不到的。

　　许听澜呆滞地站在城楼下，从来没有觉得这座楼，这么高这么远过，仿佛与里面成亲的一人，自这扇青铜大门起，隔绝两个世界。

　　明明是春天了啊，可为什么这么冷啊。

　　许听澜仿佛置身多年前的冰水之中，那刺骨的寒冷钻入四肢百骸，就要夺走她微弱的呼吸，可这一次，没有人来救她了。眼泪随着喷涌而来的委屈与怨气，从眼眶夺出，心中分明有块石头哽着，她难受地就想嚎啕大哭，宣泄这些日子她的情绪，可是这是他大喜的日子啊。

　　春日，又一次下起了大雪，自云端坠落，停留在这座繁华却又凄冷的都城，落在许听澜的发端，鼻尖，肩头，和她雪白的一身衣裳融为一体，最后又被豆大的眼泪包容，归于雪地。

　　“不是说好……共白首的吗，骗子。”许听澜唇瓣在颤抖，无声地质问着那个不存在的人，他现在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又怎么可能听到她，许听澜无奈地笑着。

　　她个子小啊，又怎么能看到城墙上的那人，也正红着眼眶，薄唇微张。

　　门口换班的侍卫看到她一身的缟素，以往许太傅在的时候，她在城墙下溜达到是无妨。如今是太子大婚，岂由得这种丧父的晦气之人冲撞，于是动手要赶走她。

　　许听澜无助地擦掉眼泪，一步一步蹒跚离去，没日没夜跪在自家灵堂，早已令她浑身疲惫，又是耗尽全身力气来到这里，自己也是贱啊，他心中都没有许府，可她却还想再见他一面。

　　什么白首之盟，红叶之约，婚书上写的，他和她都曾经历过啊，可为什么，最后的结局是那么凄凉。

　　许听澜心如刀割，疼痛不停游走，无论怎么说服自己，可脑袋还是不由自主地去想他，她捂着左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