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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出阁的女子,应当恪守清誉,在寺庙反思三年,连这都没学会?”
迟寒柏仰头看向他,眸色有些麻木和苦痛。
这三年,她学会的只有逆来顺受,用身体让自己活下来。
见她不说话,孟倾夏心中升起一抹恨铁不成钢的烦闷。
“没成婚前,不要再和楚萧私下往来了!”
说完,他便转身绕道而行。
贺婉樱没有跟他一并离开,而是走到迟寒柏跟前,帮她整理了一下衣襟。
看着她颈脖上的红痕,贺婉樱眼眸勾起一抹幽深。
她在迟寒柏的耳边轻声问道:“军营三年的放荡生活可还满足?”
第8章
“是个男人都能随意出入你的床榻,你有什么资格再回来做镇国公府的千金?”
“若我是你,就会早早选择去死,而不是活着遭万人唾弃。”
迟寒柏感觉耳朵在嗡鸣,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
她想问贺婉樱,她怎么会知道那些事?
可迟寒柏张开了嘴,却一个音都发不出。
是啊。
她该死。
生而为贱,是生母被人凌辱后的产物。
而后为保命,又做了男人身下承欢的玩奴军妓。
她这样的人,不该苟活于世……
眼见贺婉樱和孟倾夏一前一后离开,迟寒柏的心底一阵麻木和茫然。
她有些浑噩的朝偏院地窖方向走去,想再见阿娘一面。
只是她还没走下地窖的台阶,就看到两个男丁抬着一个卷成团的草席走了出来。
“这贱妇以前滋味还不错,这两年又残又邋遢,看到她张开腿都没了兴致!”
“到底是个放荡的货色,没男人碰她,她也要摇尾乞怜地求着咱们宠幸。”
“别说了,晦气!赶紧把这腌臜的尸体丢到乱葬岗去!”
男人抬着草席往外走。
两只青白的赤足露了出来,刺痛了迟寒柏的眼。
她怔怔看着,整颗心脏好像被一根毒藤紧紧捆绑,扎进血肉。1
草席卷被男人丢上小小的板车,发出一声沉重的响声。
板车咕噜咕噜往外推。
迟寒柏迈开僵硬的步伐,不自觉地跟了过去。
可还没到府门,裴玄决的身影骤然出现,拦在了她前面。
“不去前厅,来这里作甚?”
迟寒柏看着远去的板车,有些生涩的张了张嘴。
“阿娘死了,我想送送她。”
孟倾夏的双目蒙上一层冷意:“我说过,你的娘只有母亲一人。”
“那女人从未教养过你,她的生死与你无关!更何况她那种不洁之人早就该死!”
听着他的话,迟寒柏好似被人扼住了颈脖,让她难以呼吸。
“若我也是不洁之人,是不是也该早早去死?”
她抬起头来,漆黑的眼眸直直地望向孟倾夏。
这是这么久来,她第一次能勇敢的抬起头看这个男人。
从前她怕死,受尽屈辱才苟活。
如今她发现,根本没人在意她的死活。
甚至觉得,她该死。
才能不污了所有人的眼。
“你在说什么浑话,难道你今日当真与楚萧有了苟且?!”
裴玄决抿起唇,声音里染上了几分愠怒。
见迟寒柏一直沉默不语,裴玄决一把攥住她的肩膀摇晃。
“说话!”
迟寒柏仰着头,眼底染上痛色。
“今日,没有。”
只是今日没有。
过往三年,日日都有。
得到回复后,孟倾夏依然觉得胸口淤堵得厉害。
他阴沉着脸松开对迟寒柏的禁锢,声声警告。
“你身为国公千金,要以身护住镇国公府的脸面,切记不要做有辱清誉之事。”
“若让人嚼了舌根,镇国公府断然不会留一个形骸放浪的女子在府中。”
迟寒柏感觉自己好似跌进了冰冷的湖里,浮浮沉沉,完全失去了气力。
“我知道了。”
她低下头,心底一片死寂。
迟寒柏回头往清香阁走去,像是失去灵魂的躯壳。
看着迟寒柏的背影,孟倾夏的心底有一种落空,总觉得自己忽视了什么。
这次从法相寺回府,迟寒柏说话做事都一惊一乍,特别敏感。
这三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转身对一旁候着的心腹侍卫吩咐:“去查查迟寒柏在法相寺三年的情况。”
第9章
清香阁。
迟寒柏回了房间,坐在窗前一动不动。
直到天空渐暗,暮霭沉沉,泪水落满了她整张脸。
没有任何压抑,她将所有的声音都撕吼出来。
每一声哭喊,都是噬心腐骨的痛意。
每一声啜泣,都透着沙哑和绝望。
直到声嘶力竭,她才作罢。
枯坐到天明。
迟寒柏顶着红肿的眼,走到书案边,拿出了笔墨纸砚。
从前她坐在这里,研磨落笔写尽少女心事,写尽自己的爱意。
如今她依然坐在这里,却是要写明自己因为这段不该萌芽的爱慕,所遭受的惩罚。
“我知相思了无益,衣带渐宽人憔悴。”
“爱了不该爱的人,成为不洁之人,非我所愿。”
“生不由我,死亦不由我。我这短暂的一生,有太多憾事……”
写好书封。
迟寒柏折叠装好,准备出门。
却看到院子里站了一排侍卫:“大小姐,镇国公有令,婚礼之前,您不可离开这院子。”
迟寒柏一怔,缓缓将门关上。
既然婚礼是他们想要的,便如他们的意吧!
反正,她的所愿所求,也只有最后一个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迟寒柏将自己关在房间,连房门都未出。
外面喧哗热闹,唯独她这里是一片安宁的净地。
六月初三,大婚之日。
镇国公府锣鼓喧嚣,处处张灯结彩。
婢女们在清香阁忙进忙出,迟寒柏只是安静坐在铜镜前,任由她们梳妆打扮。
府门口,人潮涌动。
骑着骏马而来的楚萧一袭红袍,一边接受众人的道喜,一边等候着新娘子上轿。
裴玄觉看着新郎官,只觉得他身上那一抹红有些灼眼。
他垂下眼帘,不再去看。
宾客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迟寒柏人影。
不一会儿,喜婆惊慌失措地跑了过来。
“新娘子不见了!”
众人大惊失色,楚萧也立马翻身下马。1
裴玄决大步朝清香阁走去,院子里的下人全都乱做了一团。
找遍所有地方,都没有看到迟寒柏的人影。
正在焦头烂额之际,喜婆大惊失色地指向阁楼外的围墙之上。
“新娘子在那里!”
所有人都一并望去。
只见一身如火嫁衣的迟寒柏站在围墙之上。
凤冠霞帔,衣决迎风飘扬。
她看着众人朝自己围来,眼里少了这些日子的怯懦,只剩平和与宁静。
裴玄觉仰头看过去,只觉心口一阵闷跳。
“下来!大婚之日,岂容你胡闹!”
迟寒柏静静看着他,嘴角微微勾起。
“哥哥,你来了。”
她指向围墙之外的那一片,语气缥缈了几分。
“满池塘的荷花开了,再过一些日子,就可以采莲蓬了。”
清香阁的高耸围墙之外,是一池荷花。
小时候,裴玄决总会在每个盛夏之际,带迟寒柏一起去采莲蓬,拔莲藕。
“寒柏,池子里最漂亮的那朵荷花,哥哥要去为你采摘!”
“待你长大后,哥哥要打通这面高墙,让你春夏秋冬都能来赏景!”
那时候的裴玄决,是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人。
可现如今,却是将她推入恶魔之手的人。
思及至此,迟寒柏的眼眶抑制不住的泛红。
“哥哥,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唤你了。”
“我不想嫁人,也不想再做裴家女……若是可以,我希望自己从一开始就与你们无半点瓜葛。”
她的声音沙哑万分,整个人就像一片残破的落叶。
只要风一吹,她就会凋零落下。
孟倾夏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心口生出一阵尖锐的慌乱。
他压住那抹异样,看向迟寒柏:“今日府中高朋满座,由不得你胡闹,快回来!”
迟寒柏扯了扯嘴角。
时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