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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琛看到她时，眼前一亮，低声苏柔地说：“你来了。让你看笑话了，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阮纯在盛桓身前站定，对方已经怔怔地抬起头看着她。她轻轻露出了一个笑，苏婉得简直不像自己，“恭喜你，喜结良缘了，临昇。”

盛桓呼吸一滞。

他猛地站起身想要握住阮纯的手，哽咽着说：“我不想跟她结婚，纯纯，我对你是真心的……我不要……我不要娶别人。”

苏琛皱着眉，将阮纯护在身后，他知道盛桓三番四次发疯的原因，却没看见刚刚阮纯的表情。

那是只有苏雨眠才会露出来的神色。

第二十三章

“没记错的话，”阮纯被苏琛护着，却依旧那样笑着，低声道，“苏雨眠小姐已经死了。程先生，苏先生，我孤陋寡闻，能不能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苏琛一怔，盛桓的嘴唇发着抖，失魂落魄地说：“都是我、都是我的错，我害死了纯纯。”

“我没有资格再向她祈求下一世，”盛桓泪流满面，崩溃地说，“我要跟别的女人结婚，我怎么有脸做这种事……”

可盛桓到底也只是一个普通男人。

他离不开家族的安排，更不可能反抗这门婚事，他没有这种能力。

结婚宴就在一月以后，苏家为了挽回名声，不可能会让程家就这样轻松地离开。

更何况两人本就有过婚约。

临走前苏琛送阮纯上车，她看见不远处苏月怨毒的目光和得意的笑容，她在为自己总算打败了那个阴魂不散的姐姐而沾沾自喜着。

可阮纯只是冲她一笑，笑得很苏柔。

就像是许多年前苏雨眠冲着苏月一样。

当时她们第一次相见，苏雨眠怯生生地站在管家背后，一身脏污，而苏月却像个矜贵的公主，连握手都隔得很远，生怕苏雨眠蹭脏了她雪白的裙子。

那是苏雨眠就是这么笑的。

苏月身上起了一阵冷汗，可她认为那不过是一个已死的冤魂的虚张声势。

她快乐地挑选婚礼宴席上的礼服，娇滴滴地凑在了盛桓身边。

可他神色那么冰冷，就像是一块冰做的雕塑。

阮纯如邀请函上那样的约定来到结婚宴，既然是苏家和程家所摆的宴席，定然不会太过于简陋。

豪华精致的装束和纷杂的宾客，就像是一场盛大的、迎接着什么的聚会。

这回她总算看见了剩下那几个人。

她这次只是来看戏，还没准备料理他们，便坐在了一旁的角落里，笑着看盛桓挽着苏月。

苏月今天穿得极美，像花蝴蝶般穿梭在众人身边，笑容像是总算达成目的般那样轻松。

盛桓的眉却始终皱着，新郎的装饰不重，所以更掩盖不了他苍白的唇色。

总算进行到了宣誓环节，神父看向新娘。

“新娘苏月女士，你是否愿意成为盛桓的妻子，与他不离不弃，生死与共？”

苏月毫不犹豫，眼里闪着泪花：“我愿意！”

“新郎盛桓先生，你是否愿意成为苏月的丈夫，与她相敬相爱，共度一生？”

“我不愿意。”

男人的声音干哑而撕裂，通过话筒传播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全场诡异地寂静了两秒，随即一片哗然。

盛桓重复了一遍：“我不愿意。我的新娘已经死了，她叫苏雨眠，是苏月的姐姐。”

苏月的手捧花坠落在地，她的脸涨得通红。

难怪这个月盛桓这么配合，说什么做什么！

她还以为盛桓再次爱上了自己，但很显然，他就是在等这个报复！

苏月尖叫着指向盛桓：“你想赖账？！没门！盛桓，我怀了你的孩子！”

倏忽间，她的眼泪又冒了出来，哽咽着说：“我知道你一直对苏雨眠那个孩子耿耿于怀，我给你生一个，好不好？！”

“我们的孩子会很漂亮，很可爱，像你一样聪明……”

盛桓沉默下来，就好像被她的话打动了。

苏月露出一个凄美的笑颜，拥抱着盛桓的身体，对方也轻轻的环抱住了她。

下一秒，一声猛烈的枪响。

苏月看着自己胸前和盛桓同样位置的弹孔，不可置信地急喘几声，她还想说什么，却口吐鲜血倒下了。

盛桓撑着台面，神父早已惊恐地跑开，台下一片混乱的尖叫，可他只是看着不远处那个静静凝视自己的女人，笑了笑。

“纯纯，”盛桓口角溢出鲜血，笑着说，“三条命，赔给你，原谅我好不好？”

阮纯心想，还是死得太轻松。

第二十四章

盛桓投向这边的视线太过明显，这声枪响过后，纷乱的人群中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了阮纯的存在。

她却沉静地根本不像目睹了一桩杀人案，神色始终淡淡的，嘴角甚至衔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苏琛顾不得几个兄弟惊疑不定的眼神，快速跑过来拉住了阮纯的手。

“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很危险！”

确实，大家都一窝蜂地往外涌，生怕台上陡然发疯的盛桓还死灰复燃，那子弹会落在自己身上。

一时间甚至没有人去管台上还残留着气息的苏月。

她痛苦地捂着胸口，子弹射穿了她的肺，所以呼吸间全是喷出的血沫，她咳嗽不止，目光像是淬了毒的刀子，剜向台下站着的阮纯。

“是你、是你！你这个阴魂不散的……咳、咳！”

曾经被奉作天之娇女的人，如今尸体凄惨地横陈在满是鲜花和喜气洋洋摆设的台上。

和她最爱的人一起死。

这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被苏琛拽着走的阮纯遗憾地叹了口气。

真是太便宜他们了。

随着人流挤出会场时，苏琛已经被踩了好几脚，他全程护着阮纯，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痛，紧张地说：“你还好吗？”

“我没事。”

看着这张脸，苏琛平白无故生出愧疚，他垂下眼睫，低声说了句对不起，又恍惚着不知道自己是在向着谁道歉。

“让你看笑话了。”

苏琛还想说什么，可下一秒就被一把推开，他摇摇晃晃后退一步，身上的伤口被撞得生疼。

是苏烨。

阮纯看到他的那一瞬间，连灵魂都有些胆寒，她的膝盖和小腿一抽一抽地疼痛起来，却面不改色，冷淡地看着他。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苏烨头上戴着的是假发。

他竟然选择出家了。

苏烨连手都在发抖，小心翼翼地看着面前的女人，就好像她是一樽珍贵的观音像。

半晌他才哑着嗓子，唤了一声：“纯纯。”

阮纯笑了笑，说出那句重复了许多遍的话：“你认错人了。我是阮纯，不是你们的妹妹苏雨眠。”

苏烨却像是痴了一般，始终凝视着她，连呼吸都屏住，恍惚道：“不，你就是纯纯。纯纯，我在佛堂跪了好久、好久……住持说我心不净，要我磕长头、颂诗经，三百个日夜，你终于回来了。”

苏烨疯了。

自从苏雨眠死的那天起，他夜夜安眠不得，他曾经赖以安心的佛不再庇护他，他被放逐到了只剩下愧疚和痛苦的地狱中，沉沉浮浮。

所以再次看到阮纯时，他误以为自己的朝拜有了效果，即将得到解脱。

可是女人的目光冷淡，偏过头看向一边的苏琛，声音带着点疑惑。

“你们苏家人真的好奇怪，明明当刽子手的时候那么起劲，现在又装成一副善良的模样给谁看？”

第二十五章

苏琛被这话说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他伸手拽开苏烨，想要拉着这个丢人的弟弟快些离开，可苏烨不为所动，竟下意识地去扯阮纯的衣袖。

“啪”得一声脆响，是苏琛狠狠挥落的巴掌，他的脸色极差，低声怒吼道：“闹够了没有？！家里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们去处理，苏烨，再这么疯疯癫癫的就给我滚去医院！”

“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管我！”苏烨一把甩开了苏琛，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脸色涨得通红，“如果那年不是你对苏月那样纵容，她又怎么敢骗我们，最后害得苏雨眠惨死！”

这话说得未免太过于甩锅，苏琛瞪大了双眼，他的余光看见阮纯脸上略显惊异的神色，气得咬牙切齿，扑上去狠狠给了苏烨一拳。

苏烨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

眼看着苏家那点事情要被他抖落了个干净，苏琛生怕这样下去，阮纯一辈子也不会靠近苏家了。

他眼底泛着血红，提起拳头一拳又一拳地砸在了苏烨的脸上，声嘶力竭地吼道：“闭嘴、闭嘴、闭嘴！”

每一个字在齿间迸发出来的同时，苏琛都会加强手上的力道，他已然打得双眼泛起猩红血光，看着苏烨的假发被打落在地，看着他口中鲜血喷涌，歪着头吐出了一颗臼齿，有出气没进气，心中竟然无比的畅快。

他早就想将这些混账挨个打一遍了！

包括他自己。

血液飞溅上了他的侧脸，苏琛此刻看上去就像一个失去了理智的野兽，身下的苏烨早就生死不知，浑浑噩噩地呛出一股股血，直到有人大力从身后一脚踹翻了苏琛，他才力竭地摔倒在地，仰面大笑起来。

都该死！

苏家上上下下所有人，没有一个人不是手染鲜血的禽兽，他们亲手将苏雨眠的腿脚打断，又将她送进冰冷的监狱，此后每个寒冬阴雨，她都痛不欲生。

而苏雨眠坚持下来了。

苏月说得没错，苏雨眠是那么坚韧的一株小草，她甚至没有妨碍任何人的生存空间，拘谨地占据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