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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睡上一觉的战士，率先开口道：“我来帮忙照看吧，你们快去休息。”

战士们看向宋抒清微微一怔，摇摇头还欲推辞：“这怎么好……”

“放心，我就是负责照看伤员的。”

宋抒清继续说道，战士们这才放心离开。

直到这时，宋抒清才来得及看清床上病人的相貌，何等的熟悉，与江逸群相差无几，或者，他就是江逸群。

宋抒清不敢相信，江逸群怎么会从前线退下来，还受了如此重伤。

她连忙打来一盆热水，仔细为他擦净脸上的脏污和血迹。

动作间，江逸群挣扎着醒了。

他身上还穿着那件染血来不及换的灰蓝色军装，微微睁眸看向宋抒清，声音低弱，却带着隐忍克制的眷恋温柔。

“抒清？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第18章

宋抒清为他擦拭的手微微一顿，手中的布巾轻轻落在江逸群的脸颊旁。

她的眼神复杂，既有久别重逢的惊愕，也有过往记忆的刺痛。

那曾经被他在巡捕房冷漠言语划过的夜晚，如同潮水般涌来，让她的心跳乱了节奏。

“江……江逸群，你醒了。”宋抒清的声音尽量保持平静，但细微的颤抖还是泄露了她的情绪。

她放下手中的盆，坐在床边，目光复杂地望着他。

江逸群看向宋抒清，努力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那笑容里包含了太多的情绪——歉意、感激，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是，谢谢你，抒清。”

宋抒清却不动声色地避开他的目光：“救你的人不是我，是你的战友和医生。”

语气淡淡没有多少起伏。

江逸群极缓地点点头，微微一笑道：“你在这里照顾我，不也是其中之一吗？”

“换做是别人，我也一样会如此。”

宋抒清紧抿着唇，反问道：“你怎么会去了前线？”

江逸群垂着眸，眉心紧蹙，似是在忍着疼：“沪城动乱以后，我想去找你，却被人告知你已经……”

江逸群说着，不禁捏紧了拳：“从那之后我才明白，光有学识还还不够，还需要枪杆子上的胜利，才能拥有话语权，才能护住想护住的人。”

江逸群没明说，宋抒清却已经红了眼眶：“可到头来，我想要护住的人，却都已尽皆不在了。”

江逸群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与无奈。

他试图坐起身，却因伤势过重而失败，只能勉强用手支撑着身体，缓缓说道：“抒清，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话未说尽，江逸群却剧烈咳嗽起来，牵动着伤口隐隐透出血迹。

“行了，有什么事等你伤势好转了再说吧。”宋抒清实在看不下去，止住了他的话头。

而江逸群也实在因为伤势过重，精神不济，昏了过去。

不想宋抒清刚一走出医疗队，便见赵蕊站在那里，目光不住往她和江逸群身上落，笑眼弯弯。

“你们俩认识？”

宋抒清无奈地看向她，轻轻地“嗯”了一声。

“算是旧相识了，不过后面因为一些原因导致分歧，此后就没再见到了。”

赵蕊微微一怔，眸中不知是惋惜还是劝慰：“既然如此，还是好好珍惜每一次说话见面的机会吧，毕竟这种时候，指不定哪天就……”

赵蕊喉间微哽，似是想起些什么，有些说不下去了。

宋抒清看出她心里也藏了事，于是应下声来，直说道：“你说的对，或许等他伤势好转些，我会和他好好谈谈的。”

后来的近半个月，江逸群的伤势终于渐好，只是宋抒清与他说话的次数依旧少得可怜。

江逸群看向她，终是忍不住伸手扯住宋抒清的衣角，开口道。

“抒清，你难道还在为我当时在巡捕房和你说过的话生气吗？”

宋抒清回想着，第一个浮现的，竟是巡捕房门口，潘牧宸那张薄唇边的笑意。

宋抒清赶紧摇摇头道：“那件事，我早已不在意了……”

江逸群忍不住开口打断，解释道：“那时我对你疾言厉色，颇不耐烦，都是迫于无奈。”

“我只是不想你卷入那些无端且残忍的纷争。”

宋抒清凝视着江逸群，一字一句问道：“我从来就不在乎这些。”

“江逸群，你难道就没有别的什么要对我解释的吗？”

第19章

江逸群闻言，神色一黯，眼中闪过一抹难以言喻的沉重。

宋抒清虽未明说，江逸群却已了然她究竟想听他说什么。

他缓缓松开扯住宋抒清衣角的手，仿佛每一次触碰都是对过往的又一次揭开。

房内静得只能听见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与两人各自的心跳声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清晰。

“抒清，你姐姐的事，我一直瞒着你，是因为她临终前总嘱咐了我，不要将此事告知于你。”

江逸群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挤出的重量。

“你说什么？”宋抒清几乎难以置信：“姐姐她为什么……？”

江逸群顿了顿，又继续道。

“她告诉我，无论发生什么，都要保护你，让你远离这一切的黑暗与纷争。”

“她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亲眼看到你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地生活。”

“她不想你因此有怨恨，从而带着这些怨恨过一辈子，她只想你好好活着。”

宋抒清的眼眶瞬间湿润了，她从未想过，姐姐竟在背后为她承受了如此之多，会为她顾全至此。

那些被刻意遗忘的片段，如同被风卷起的尘埃，渐渐在脑海中清晰起来。

她记得姐姐总爱坐在窗前，望着外面的世界，眼中与自己一样闪烁着对未知世界的渴望与向往。

只是这抹微光却随着姐姐的年岁渐长慢慢暗淡。

“她说，她也想看外面的世界，想看山川湖海，想看人来人往的繁华街市。”江逸群继续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我姐姐她，还有没有说过别的话是要留给我的？”宋抒清听到最后，颤着声问道。

江逸群说着，眸中水光也隐隐盈眶。

“她说，希望下辈子你能像那些自由的鸟儿一样，不再受束缚。”

他看向宋抒清，终于说出了这个迟来了数月的解释，只是逝去的人已经无法挽回了。

宋抒清听后，却始终一言不发，沉默着站在一旁。

江逸群凝望着宋抒清，眸中俱是心痛，他斟酌着道：“抒清，你不要怪你姐姐这样隐瞒，她也只是……”

江逸群嗫嚅了半晌，最终只是道：“她以为你在督军府至少是安全的，她只想你好好活着。”

“可你们有没有想过我并不想被蒙在鼓里？”宋抒清彻底忍耐的情绪终于有些失控了。

潘牧宸是如此，他们都是如此，自然而然地将她看作是弱势，可她也希望能与他们并肩而立，而不是被笼罩着保护。

“如果真是为我好，她又为什么要离我而去！”

一直以来宋抒清都不愿刻意去想姐姐的事，一边既希望自己能将这段痛苦的回忆逐渐的遗忘，一边又不愿忘却有关姐姐的一切。

两种情绪煎熬了她这么久，此刻终于溃不成军。

宋抒清倏然回想起姐姐离开时督军府时，见到她的最后一面曾说。

“姐姐没有你这样的勇气，离不了夫家，走不出宅门，只希望你替我好好看看外面的世界……”

宋抒清垂眸看了眼自己缠足的双脚，眸中微光愈发坚定，她攥紧了身侧垂落的手腕，似是下定了决心，解掉鞋袜，说道：“自今日起，我宋抒清从此放足，只为做回真正的自己。”

第20章

江逸群不可置信地看向宋抒清：“你明知这之中过程何其痛苦，无论是缠足亦或放足，所承受的痛苦都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

“你又何必再受这一次苦呢？”

宋抒清的决定如同惊雷一般，在周围人的心中激起了层层波澜。

在曾经那个时代，缠足被视为女子美的象征，是根深蒂固的传统习俗，而放足则tຊ被视为离经叛道，甚至是不祥之兆。

而宋抒清生为旧时代女子，却说出要放足的话来，着实打破了常理，反而更令人惊诧。

但宋抒清的心中此刻只有一个念头。

“那是因为我要摆脱束缚，我要追求自由和平等的生活。”

她知道，这一决定意味着要承受巨大的痛苦和挑战。

缠足多年，她的脚骨已经变形，要想重新正骨，必须经历一个漫长而痛苦的过程。

而她，也正要忍常人所不能忍，才能成常人所不能成。

江逸群看着她，心知已无法阻拦，便道：“如果你已经决定了，我会帮你的。”

三日后的晨时，江逸群走访许多地方为她请来了医术高明资历最深的老医师。

老医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