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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青黎没有回训练馆，而是去了墓园。

　　碑上的照片里，十五岁的宋承阳笑得阳光恣意。

　　沈青黎蹲下身，红着眼抚摸冰冷的墓碑：“承阳，我是不是很没用？”

　　只有在这儿，她才能毫无顾忌地展露情绪。

　　对宋承阳逝去的痛心，对当年自己无能为力的自责，以及对宋明泽爱而不得的无奈。

　　沈青黎苦笑：“当初你说我们要一起拿冠军，还让我去跟你哥表白，可我现在不仅被停训，连面对他的勇气都没有……”

　　说到这儿，她红了眼，只觉心闷疼的喘不过气。

　　沈青黎轻轻靠在碑上，回忆着过往。

　　七年来，她做过无数次自己和宋明泽在一起的梦，可结果总是被宋承阳去世的画面惊醒。

　　不断重复，就像经历每场都是失败的比赛，压的她无处可逃。

　　连日的高强度训练和一夜未眠让沈青黎有了困意。

　　正当她快要睡过去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沈青黎拿出一看，来电显示是久违的名字：宋明泽！

第8章

　　沈青黎一时没反应过来。

　　自从宋承阳去世后，宋明泽再没私下联系过她，更别说打电话给她。

　　难道宋明泽是觉得她碍事，让她离开训练馆吗？

　　揣着忐忑的心，沈青黎按下了接听键，然而那边传来的却是肖雪玲的声音。

　　“总教说上面已经决定让我参赛，沈青黎继续做我的替补。”

　　听到这话，沈青黎心一咯噔。

　　紧接着，又听肖雪玲放轻语气：“明泽，上回的话我们还没说完，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你当务之急是备战奥运，别分心。”

　　宋明泽的声音毫无起伏，却死死揪住沈青黎的心，让她连呼吸都小心起来。

　　他是在拒绝，还是为了肖雪玲的比赛状态而回避？

　　沉默了很久，肖雪玲的声音才重新传出：“其实我一直想问，你心里是不是有了沈青黎？”

　　“她不打报告就跑来训练馆，当着所有人的面丢你的脸，你不仅没处罚她，还冒着生命危险救她，难道你喜欢上她了吗？”

　　沈青黎呼吸一滞，捏着手机的手收紧。

　　可不等她多想，宋明泽冷硬的回复便刺穿她的耳膜。

　　“绝不可能，承阳的死我这辈子都忘不了，我救她，仅仅是因为她是我的队员。”1

　　只言片语中，她听出了其中彻骨的怨恨。

　　那场意外死的是他唯一的弟弟，他恨自己也是应该的……

　　沈青黎不敢再往下听，匆匆挂断电话，手却控制不住地在发抖。

　　这通电话将她捧了七年的真心，和唯一坚持的热爱都击得粉碎。

　　她仰头望着蓝天，泛红的眼中浮起一片迷惘，

　　她突然不懂现在坚持的意义是什么，为数不多的在意全部化作泡沫，一如她二十多年仍旧一无所有的人生……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沈青黎依旧独自在深夜训练，跟队友的交流也更少了。

　　她开始害怕从他们口中听到宋明泽的名字，更怕他们发现自己的病。

　　现在她频繁的短暂失明，从几十秒到半小时，一次比一次严重，让她进退两难。

　　这天晚上，沈青黎揉着因为训练受伤的肩膀准备去医务室，却看见肖雪玲还在泳池旁。

　　肖雪玲正给脚腕缠着的绷带加紧，似乎准备加练。

　　出于队友的关系，沈青黎还是好心提醒：“你的脚腕负荷不了这么高强度的训练，还是适当的休息吧，以免伤势加重。”

　　这话像是戳中了肖雪玲的痛处，她没好气对回怼：“我的身体自己心里有数，就算带伤我一样能拿下这次冠军。”

　　顿了顿，她又刻意补充了句：“明泽相信我。”

　　看着对方眼中的执拗，沈青黎心中五味杂陈。

　　其实她很佩服肖雪玲的毅力，上一届在带伤的情况下依旧拿下金牌。

　　她更羡慕她拥有奥运两连冠的成绩，以及宋明泽的‘偏爱’……

　　沈青黎正出神，肖雪玲已经站上了十米的跳台，预备动作优美的像一只即将展翅的天鹅。

　　可她清晰看到肖雪玲的小腿肚在抖。

　　沈青黎拧起眉，不由为肖雪玲担心起来。

　　只是没等她再劝阻，肖雪玲的脚踝最终还是承受不了起跳的发力，剧烈的疼痛让她整个人重重摔进泳池。

　　‘啪’的一声，水花四溅。

　　水淹没肖雪玲的头顶，她挣扎着挥舞双手：“救命！”

　　看到这一幕，沈青黎的瞳孔颤抖起来。

　　刹那间，她看见宋承阳在水中拼命朝她伸手，少年的眼中满是对她的祈盼和对生的渴望。

　　而耳畔也响起宋明泽恨之入骨的质问：“你为什么不救他？为什么眼睁睁看着他淹死！？”

　　心骤然缩紧的痛刺激沈青黎嘶声大喊：“承阳——！”

　　她不顾伤纵身一跃，沉入水中！

第9章

　　手臂的摆动撕扯着沈青黎的伤，她忍着剧痛，拼命游到肖雪玲身边。

　　水面激荡，打的她眼睛生痛，眼前也开始闪着白光。

　　沈青黎使劲眨眼，吃力地把肖雪玲救回岸上。

　　这时，宋明泽和其他队员听见动静赶过来。

　　只见肖雪玲一脸痛苦地躺在地上，受伤的腿在抽搐，而沈青黎狼狈跪在一旁，支撑身体的双臂不断颤抖。

　　宋明泽紧拧起眉:“快把雪玲送去医务室。”

　　队员们应了声，小心地把肖雪玲抬走。

　　透过模糊的视线，沈青黎看见宋明泽蹲在自己面前。

　　一瞬间，她突然就红了眼：“对不起，我真的想救他，可我……对不起……”

　　七年，将近两千六百个日夜，她都被愧疚和自责折磨着。

　　甚至失去了爱和被爱的权利，小心翼翼到几乎失去原本的自己，可又有谁能看到她心已经伤痕累累……

　　面对沈青黎黯淡的双眸，宋明泽的心没由来的沉闷。

　　他看惯了她的倔强和孤僻，从没见过她有这样脆弱无助的一面。

　　他第一次怀疑自己，把所有的怨恨加注在沈青黎身上真的对吗？

　　七年前她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小女孩，在懵懂的年纪失去挚友，承受着无数冷眼和谩骂。

　　宋明泽目光微沉，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沈青黎……”

　　话没说完，沈青黎突然扑进他怀中。

　　两人明明是第一次拥抱，她却带着最后一次般的决绝。

　　泪水在沈青黎眼眶中打转，她揪着宋明泽的衣襟，声音嘶哑：“原谅我……”1

　　宋明泽没有推开，也没有动作，只是蹙眉看着波动的水面。

　　或许是太过疲惫，沈青黎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她已经躺在宿舍。

　　回想昨天自己冲动的抱了宋明泽，沈青黎有些懊恼。

　　可想到宋明泽并没有推开她，她不住地去想，他是不是没那么讨厌她了。

　　隐约间，沈青黎感觉压在身上七年的担子松动了些。

　　没多久，肖雪玲因伤退出训练，由沈青黎顶替上场的通知下来。

　　沈青黎看着手里的通知文件，心中并没有想象中的喜悦。

　　她是钦佩肖雪玲的，十多年的跳水生涯，光病痛就伴随了肖雪玲八年。

　　即便是被誉为‘跳水皇后’的天才，还是因伤痛退场，其中的挣扎，她懂。

　　思虑再三，沈青黎还是决定去医院看望肖雪玲。

　　一进病房，沈青黎就看见一脸消沉的女人。

　　肖雪玲倪了她一眼：“谢谢你救了我，也恭喜你，熬了七年终于等到取代我的机会。”

　　沈青黎由衷回应：“我从没想过取代你，你一直强大又耀眼，青训队时就是我追赶的目标，我只是渴望战胜你。”

　　肖雪玲沉默片刻，声音逐渐沙哑：“那宋明泽呢，你也要战胜我后夺走吗？”

　　沈青黎心微微收紧，哑口无言。

　　宋明泽不是金牌，她对他从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何况他们之间隔着的还是宋承阳的生命……

　　见沈青黎又不说话，肖雪玲嗤笑一声，而后肃然看着她：“沈青黎，我不管你怎么想的，如果这次比赛你拿不到金牌，我绝不原谅你。”

　　四目相对，沈青黎心绪万千。

　　她们都爱着同一个人，贫瘠的生命也为同一个目标燃烧，不肯后退。

　　自这天后，沈青黎的训练几乎疯魔，哪怕队医陈温不断劝说注意眼睛，她也没有放松。

　　她不只是为了梦寐以求的世界比赛，也私心想暂时忘却和宋明泽的不愉快。

　　……

　　很快，奥运如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