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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京寒抿紧了苍白的唇，挂断电话出了办公大楼。

他内心的煎熬到了极限，再也无法等下去。

到失事现场时，夜色深沉，海面上漆黑一片，只有几盏搜救用的大灯来回照射着。

许多的记者围在现场，争相报道着最新的状况。

还有一些不肯离去的获救乘客也在守望期待着姜暮烟还活着的消息。

一个身披厚毯的老婆婆被工作人员搀扶着从程京寒身边经过，仍旧不舍离开地望着波澜的海面。

“姜机长是个英雄啊，她不该是这种结局，你们一定要找到她！”

说着，她仿佛又回想起了当时的场面，顿时又泣不成声。

“如果不是她，老太婆我早就死了，她还那么年轻啊！”

程京寒的心猛然揪痛起来，僵硬的别过脸去，不敢再听。

曾经姜暮烟安然无恙回来时，他想的只是事件对航司声誉的影响。

而她抱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来找他时，面对的却是劈头盖脸的指责。3

如今自己站在这里，听到获救乘客诉说的事迹。

程京寒心口像被块巨石堵住，说不出一个字来。

轰轰烈烈的搜救打捞持续了一夜，程京寒就守了一夜，只怕不能第一时间得知姜暮烟的任何消息。

清晨的风寒凉入骨，程京寒穿着单薄的白色衬衫却恍若未觉。

在办公室看不见程京寒的主任匆匆找来，给他披了件黑色的大衣。

他在心里叹了声，试图劝解：“程经理，先回去吧，消息一定会第一时间传给你的。”

然而程京寒却脚步不动，目光一刻不移地注视着汹涌的海面。

“这一次，我好像真的做错了。”

主任闻言也有些怅然：“这也不能怪你，当时确有情况不明，许多证据和说辞都模棱两可。”

“不是的。”

程京寒缓缓转过头，昔日如墨玉冷润的眸光变得空洞如一潭死水。

“我其实从没怀疑过她，我只是……”

只是气不过，气不过她将自己置身险境，气不过她眼里只有飞行的工作。

可到头来，却恰恰是自己，让她心灰意冷，走至绝境。

主任又叹了一声，被海风裹挟消散：“先回去吧，你可还不能倒下，公司还有很多的事情等着你去处理。”

他知道这么说对程京寒来说很残忍，可他更不忍看着程京寒如此意志消沉颓废。

“姜机长她也一定不会希望看到你如此的。”

话落瞬间，程京寒才终于挪动了脚步，无波的眼眸中却多出了一丝悲凉。

他想起分别当日姜暮烟看他时的失望眼神，心里苦涩地自嘲。

姜暮烟，还会想看到他吗？

三天时间过去，打捞上来的仍然只有飞机残骸，其余的一无所获。

程京寒依旧还是那个冷静严苛的京华机场总经理，仿佛近日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毫无影响。

只是在一次小会议上，从来一丝不苟，不曾出过差错的程京寒，竟错漏了一组重要的数据。

“程经理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啊，以前从没有过。”

议论声声声入耳，程京寒合上电脑，肉眼可见的心不在焉。

“抱歉，今天就先到这里。”

第14章

程京寒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过，每一天的等待都像是一次对他的凌迟。

就是为了让他承认，姜暮烟已经回不来了。

这几天，他一直睡在办公室，甚至不敢回和姜暮烟的家。

仿佛只要不回去，姜暮烟就或许还在家里等着他，这些天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场噩梦。

他顶着众人异样的目光走出会议室，却见到早就等候在外的云苏。

程京寒连一个眼神都欠奉，无视她就要径直走过。

云苏一把拉住了他：“你就不打算给我一个解释吗？凭什么要停我的职？”

程京寒扒开她的手，不答反问：“你自己做了什么，不清楚吗？”

那双清冷的眸中覆盖着冰雪寒霜，凌厉摄人地步步逼问：“你搅浑水污蔑姜暮烟，藏匿证据，泄露内部消息散布谣言攻击她的时候，难道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

“等调查结束，证据确凿的时候，我会正式开除你。”程京寒淡淡开口，看着她的眼神没有一丝温度。

说完，便径直离开。

云苏张口哑然，眼底满是不可置信，她的一切筹谋算计，到头来因为程京寒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要付之东流。

望着那道冷硬的背影，云苏嘶声喊道：“程京寒，你不能这样对我！”

声音幽幽回荡在冰冷的走廊，程京寒却一步未停。

时间眨眼而过，一个月过去。

搜救范围扩大到了一百五十海里，可仍旧是一无所获。6

主任敲门走进经理办公室时，几乎被程京寒的状态吓了一跳。

他双眼通红，眼下乌青，不知熬了多少个通宵。

甚至现在连自己站在他面前，都没有多少反应。

“程经理。”主任唤了一声。

程京寒如梦初醒，下意识问道：“嗯，姜暮烟呢？”

话音刚落，两人俱是一怔。

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次，程京寒张口就喊姜暮烟的名字了。

程京寒疲惫万分的扶额：“抱歉，你刚才说什么？”

主任看着他此刻恍惚的精神，嗫嚅半晌，有些不忍开口。

“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还是没有姜机长的消息，上级的意思，大概是要把搜救队派回来了。”

“不行！”

程京寒“噌”地站起身，连磕到桌边的痛都来不及顾，就急声否决。

“再找找，就算是一点衣角，一点……都行……”

程京寒双目赤红，从来波澜无惊的他第一次在人前如此失态。

“如果因此有什么后果，我一力承担！”

程京寒清冽的嗓音变得沙哑，脊背极度紧绷着，仿佛再多一点力，整个人就要被压垮。

话说到这里，主任为难地看着他，最终还是点下了头：“好，再找找，再找找。”

主任走后，办公室又重新变得静寂，没有一丝生气。

程京寒望着那张相框，眸中的光也渐渐黯淡：“暮烟，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回应他的，只有孤清的月光。

又是如此枯坐了一夜。

众人顶着压力又找了一个月，却仍然没有一点消息。

到了这种地步，已经没有人再抱着姜暮烟还活着的希望。

连官方的搜救队也全都被遣了回来。

第二天，环宇航空公司发布了沉重的讣告——

机长姜暮烟，英勇殉职！

讣告发布张贴的那一刻，程京寒紧绷的弦猝然崩断，一直强撑着的意识终于再无法维系。

他眼前阵阵发黑，竟猛地吐出口血来，当众栽倒在地。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听见的是众人的惊呼。

“程经理！”

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