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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小燕凭着直觉摸索着游上岸。

听着周围的欢呼，隐忍七年的泪水彻底决堤，她跪地痛哭起来。

上一次她这样哭，还是宋承阳去世的时候……

忽然，一股熟悉的气息靠近，沈小燕被一双有力的手扶起。

“我带你去医院。”

是宋承年，他语气中是毫不遮掩的担忧。

沈小燕心跳一顿，难道他知道自己失明了吗？

宋承年像是明白她心中所想，再次开口：“陈温已经告诉我了，你半年前就出现视网膜脱落的问题。”

沈小燕不清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隐约中听出了男人言语间的紧张和爱惜。

她擦掉眼泪，低声说：“我想先领奖。”

这一刻，她真的等的太久了。

宋承年沉默了很久，最后牵起沈小燕的手，领着她朝领奖台去。

沈小燕感受着掌心的暖意，不由沉沦在这不属于自己的短暂温暖中。

领奖台上，沈小燕高唱国歌，原本空洞的双眼映着缓缓上升的国旗。

她幻想过千百遍这样的画面，如今自己正在亲身经历，却还是只能靠想象……

宋承年站在一旁，看见很快被记者包围的沈小燕，目光渐深。

恍惚间，他脑海中闪过无数关于她的画面。

失去宋承阳那天的嚎啕大哭，仰望胜利者时的羡慕，不肯服输时的倔强……

宋承年从不知道，自己能这样清晰的记住她的每个表情。

他收紧双拳，压在心中七年的沉重感有一瞬间的松动。

或许他恨的从不是沈小燕，而是不肯面对宋承阳是意外身亡这个事实的自己。

而沈小燕听着记者们询问的各种问题，心陷入了挣扎。

她前半生的坚持一为跳水，二为宋承年。

虽然夺冠，但她以后可能再也看不见了……

沈小燕深吸口气，缓缓开口：“我热爱跳水，更想和我爱的人站在同一高峰，可在没有成功之前，我只能在看不见的未来中不断的追逐。”

“现在我懂了，感情不能用运动员的精神去追逐，遗憾常有，所以该放手的人应该及时放手。”

听到她这番话，宋承年心莫名一紧，从没有过的沉闷在胸口翻腾。

一种明明可以抓住却意外失去的感觉，让他第一次感受到惶恐。

下一秒，沈小燕郑重宣布：“从今天起，我将结束我的运动生涯，正式退役，另外……”

说着，她没有焦距的眼神朝宋承年的方向望去，沙哑的声音如针刺破他的耳膜。

“宋教练，感谢你让我喜欢你七年，但我对你的爱，到此为止。”

第11章

宋承年站在喧闹之外，看着被人群簇拥的少女站在聚光灯下夺目又耀眼，黑森森的眸子就这么直直的盯着自己，无声吐出的话语令他胸口一阵紧缩，一口吐不出的气憋闷在心里。

采访结束后教练还需要为下一场赛事做赛前准备，宋承年只好将沈小燕交给林晓月，并叮嘱她将女主送去医院。

宋承年离开后，沈小燕对林晓月道：“回训练基地吧。”

林晓月不解道：“你的眼睛需要去医院啊！”

“不碍事，回基地找陈医生。”沈小燕坚持道。

林晓月拗不过她只好带她回了基地。

沈小燕站在队医室门口心情有些忐忑，害怕老师、医生、警察等角色应该是每一个人可在骨子里的记忆。

林晓月见她不动以为是她看不见，想也不想地给她推开门，大声冲里头喊道：“陈医生！沈小燕眼睛看不见啦！”

沈小燕一阵无语，只好抬步跟进去，摸索到陈医生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虽然看不见却还是低着头不敢看陈温。

“我以为你眼睛不要了呢？”陈温没好气道。5

沈小燕默了一瞬道：“要，但比赛更重要。”

陈温听得脑仁直抽忍着怒火道：“行，先做个检查，治得好治不好得看恢复，以你现在的状态最好的情况都可能只是恢复微弱的视力，让你感知到外界的光影。”

沈小燕被安排到一个背阳的休息室，在队内床位不紧张的情况下陈温一般不会安排人住这间房。但他显然非常生气，只在林晓月提出疑问时冷冷丢下一句：“反正她看不见，没差。”

沈小燕也不当回事，她知道陈温是气她不听医嘱，而且她向来喜欢安静的环境。

检查做的很快，但结果需要等两天才能出，这两天里陆续有比完赛回来的队员来看望沈小燕，她不知道宋承年有没有来过，毕竟她看不见了。

肖雪玲来的那天正好下着雨，沈小燕靠坐在窗边听着雨声，过往的数十年时间沈小燕都在匆忙地赶路，逃离血腥破败的原生家庭，追赶难以触摸的光，像这样闲暇的时光细想起来倒真不曾有过。

“是因为我的伤你才这么拼的吗？”病房里突兀的想起肖雪玲的声音。

沈小燕从沉浸的思绪里脱离出来愣神片刻后道：“不是，就等着这个机会好一鸣惊人才这么拼呢。”

沈小燕生疏地开着玩笑，许久不曾和人这么轻松的说话，说完还有些不好意思。

肖雪玲不知道她是真心话还是为了安慰自己，只眼眶有些红。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啊？”肖雪玲声音有些难过。

因为早就预想过这个结局，最迷茫无措的时光赛前已经熬过去了，所以此刻的沈小燕倒显得十分淡定。

“以后啊，回家开个店吧。”沈小燕说得轻松，眼里满是希冀。“不用再追赶什么了我想为自己活一活。”

“宋承年呢？”肖雪玲没忍住还是问出来了。

沈小燕低下头敛下情绪，再抬头时眼神依旧空洞，但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温和开口道：“我想我的离开对他来说是好的吧，死皮赖脸在他身边赖了七年，现在终于没有一个讨厌的人在面前碍眼了。”

肖雪玲张了张嘴但到底没能说出什么来。

肖雪玲离开后沈小燕一个人又坐回了窗边，支着头‘看着’外面想了很久。

最终她还是没等结果出来便走了。

第12章

离开前沈小燕又去了趟墓园，出租车司机见她一个小姑娘又看不见，还到墓园来顿时脑子里脑补出了一出大戏。在她下车前生怕她想不卡似的出声询问：“小姑娘，需要我在这等你吗？这里太偏了，出来不好打车呢，不收你钱。”

沈小燕掏出陈温给她配的导盲棍下了车后对司机道：“不用啦，谢谢您，我来看我朋友可能会要待很久。”

司机师傅不再说什么，沈小燕便不太熟练地敲着导盲棍走了。宋承阳的墓在第七排第十三个，沈小燕七年里来过很多次，熟悉到哪里的砖裂开都一清二楚。

她敲打着数到第十三座后和往常一样靠在墓碑旁坐下，缓了片刻后才开口道：“承阳，我拿到了奥运冠军了，厉害吧，你要是还在肯定比我厉害。”

说着陷入了回忆。

“承阳！你说我们以后能不能成为承年哥哥那么厉害的人？”小沈小燕带着些憧憬的问道。

“当然，我会比我哥还厉害的！”宋承阳眉飞色舞道。

“不可能,承年哥哥是最厉害的！”小沈小燕反驳。

宋承阳捏着小沈小燕的婴儿肥佯装生气道：“小燕子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谁才是你最好的朋友呀！”

想到这沈小燕笑出声，而后伸手轻抚石碑上的字，停在宋承阳三个字上收了笑低低呢喃道：“怎么那么大个人就剩这小小的一方盒子了。”

“承阳，我打算回老家了，那里有我所有好的不好的回忆，但我还是想回去。”

“和你约定的事我都做到了，但有一件事我可能做不到了，不能做你嫂子了。”2

“还是想念你话特别多的时候，现在都不会理我了。来我梦里找我玩一玩吧，没有你我太孤独了。”

“我看不见了承阳，其实我很害怕，但好像没人可以说。”

……

沈小燕絮絮叨叨的话绕了个圈就这么消散在风里，除了她自己再不会有人听到。

‘笃笃笃’沈小燕敲着导盲杖一步一步的离开了，墓园回归了寂静。

风像怕惊扰到沉睡者似的，轻缓地抚过每一块墓碑，只在经过一块时发出‘叮铃’声，一块在阳光下闪着光的金牌挂在上头。太阳下仿佛能看到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咧着嘴恣意地笑着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金牌。

沈小燕出墓园时出租车司机还没有离开，见沈小燕出来忙摇下车窗探出头问道：“小姑娘，回去吗？”

沈小燕没想到他在这里等了这么久，连声道谢后才上了车。

“小姑娘，回上车的地方吗？”司机师傅边开车边问道。

“不了，去火车站吧。”沈小燕思索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