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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警察局报案！要去找记者曝光你们这些黑心的企业家！你们搞违章搭建！还有那场火灾，我都了解清楚了，就是你们……”

　　女人凄厉的叫声被“砰”的一声手机砸向地面的声响生生堵住。

　　“既然拿到了钱那就闭嘴！你尽管尝试去曝光，看看有没有媒体愿意接受这条采访？”

　　陈景明撂下这句话转头就往里走，这里是州市最大的别墅区，夫妇两走到这里已经算是保安对失职，这会儿值班的工作人员更不可能让他们往前踏进半步了。

　　陈述尧迎着冷风，整张脸都被吹得麻木。

　　他想上前安慰两句，可话到了嘴边，却半句都倒不出来。那几年线上支付刚刚兴起，他口袋里的现金并不多，全部加起来也不过几百块。夫妇两并不知道他就是他们口中黑心企业家的弟弟，一边把钱塞回陈述尧的手里，一边声音颤抖着解释，两天前，他们的小儿子因为抢救无效在医院去世，他们用不上钱了。

　　“谢谢你啊，你是个好人。”

　　陈述尧没有接下这句称赞，口袋下的指节不自觉攥紧。中年夫妇道过谢后就转身离开，边走边叹气。每一声叹息都像是砸在了他的心上。

　　他回到家里，陈景明正坐在沙发上喝茶，室内永远恒温，仿佛刚刚的寒冷来自遥远的一场梦。陈景明视线从手里的文件上移开，目光扫过他，“你刚刚都看见了，现在知道什么叫人心不足蛇吞象了吧？”

　　他抿了口茶，还要再说什么所谓“警世名言”，就被陈述尧出声打断，“当然。”

　　“陈景明，你会有报应的。”

　　从几千里之外运送过来的珍贵瓷器，在陈述尧话音落下的同一秒，重重砸向了地面，碎片飞溅。

　　陈述尧拿了钥匙就要走。

　　陈景明望着他，嗤笑一声，第二盏，砸向了他的肩膀。

　　时隔半年，再次前往医院包扎，陈述尧都有些轻车熟路。隔壁房间,陈景明左手腕骨骨折，处理过程比他要繁琐很多。

　　陈文斌两边都训斥了一遍，接着就被一通电话叫离了现场。郑惠欣给行动不便的陈景明兑好水温，视线捕捉到门口走廊上的陈述尧，心里的火气又一次涌上来。

　　她轻手轻脚地合上门，而后拨高了音量，“你一天到晚就知道不务正业就算了，我都不指望你能跟你哥哥好好学习。你倒好！”

　　绷带下面的伤口有灼烧的感觉传来，碎片扎进皮肤的时候没感觉到痛，这会儿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以放大不知多少倍的方式。

　　陈述尧抿了下嘴角，语气的讥讽也不再加以掩饰，“那您确实不该对我有这种指望。”

　　他迈开步子，走出两步远又顿住，“如果他就是你理想中的孩子，你就当没有我，也行。”

　　医院楼下的花园有不少出来复健、放松的病人和亲属，陈述尧穿着病号服，孤单影只地矗立其中，多少有些突兀。

　　他不知不觉走了出去，医院对面的小餐馆里，人并不算多。陈述尧点了一份炒面，等待的空隙中，身后传来了几句温馨的对话。

　　较为年长的声音说，“快把蜡烛点上，今年妈妈买了个大的蜡烛，你可以许愿久一点了。”

　　过了一秒，小男孩稚嫩地声音响起，“好，那我要许愿每次考试都考一百分，让妈妈更爱我一点。”

　　“tຊ可是，你不用考一百分妈妈也爱你呀。”

　　陈述尧倒水的手晃了晃，水迹洇湿了桌面的纸巾，沿着桌角滴落在他的衣服上。

　　他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父母会无条件地喜爱自己的孩子，但不信自己有那个运气。

　　从餐厅出来后，陈述尧在医院大厅的长椅上坐了许久。天色一点点暗下去，清冷的月光穿过树梢，投射到地面，形影绰绰。

　　陈述尧盯着面前的树影出神，忽然，视线里出现一双橙黄色的帆布鞋，鞋带上的蝴蝶结系得歪歪扭扭。往上，是一双笑意盈盈的脸，女孩微微低头，伸出一只手臂。

　　“你好，今天是我生日，请你吃蛋糕呀。”

　　陈述尧呼吸都滞住，一瞬间，仿佛命运在他的头顶放了束烟花。心跳也跟着噼里啪啦。

　　苏青说完就在他手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她瞥了眼他手臂上的缠绕的绷带，又抬了抬自己的左手，“好巧哦，你也从树上摔下来了吗？”

　　陈述尧张了张嘴，那句“好巧”还没说出口，走廊另一侧，苏青妈妈带着不满的声音就穿过了长廊，“外面风大，你分完快点给我进来待着。”

　　余光里，女孩撇撇嘴，临走前她把蛋糕塞到了他的手里，不容拒绝，“我妈妈说过生日的人最大，你不能说不你想要哦。”

　　陈述尧借着不明晰的光线看了她一眼，苏青撇下的嘴角已经复位，她又笑起来，表情生动又可爱，月亮好像跑进了她的眼睛里。他很快低下头，喉咙有些涩，“那，祝你生日快乐。”

　　苏青满意地丢下一句谢谢，转身往病房走。陈述尧看着她的背影，视线尚未收回，耳边忽然响起清晰的“咔嚓”声。

　　他转过头，看见了刚刚在餐馆碰见的那对母子，小男孩手里拿着一个拍立得，相纸从出口传出，小男孩看了眼，胖乎乎的小脸上立刻堆满了沮丧，“怎么办？妈妈我没有拍到你。”

48.红玫瑰

　　突兀的电话铃划破了长达几小时的宁静。

　　屏幕闪动十几秒后，陈述尧摁下了接听。

　　电话那端郑惠欣一改往日的冷淡模样，声音和缓地问他明天有没有时间回去吃顿饭。

　　陈述尧微怔，半天没说话。郑惠欣又接着问，“最近工作很忙吧？要注意身体啊。”

　　这么些年，郑惠欣给过他的关心屈指可数。所以此刻，陈述尧有些辞穷，沉默良久，才平淡地嗯下一声。

　　他顿了顿，问：“是有什么事吗？”

　　郑惠欣重视养生，以往这个时间，她早早就回了房间休息，根本不可能在房间外停留，更诓论给别人打一通没有意义的电话呢。

　　陈述尧把手机扔回桌面，他等了有一会儿，那端一直沉默，屏幕最上方的推送上跳出了微博特别关心发的最新动态。

　　陈述尧说：“没事的话我就挂了。”

　　客厅重新恢复安静。

　　陈述尧手指顿在屏幕上，迟疑了两秒，才点开。

　　「爱吃萝卜和青菜：分享音乐」

　　他首先注意到她更改的网名，可爱，陈述尧忍不住弯起嘴角。视线往下，然后才看见她分享的音乐曲目。

　　是陈奕迅的《富士山下》

　　苏青是Eason的狂热粉丝。军训最后几天，教官和学生们的关系也升温到一个临界点，训练不再像刚开始那么枯燥重复，由着几名学生的提议，他们围坐在操场中央，玩起了幼稚的“丢手绢”游戏。

　　苏青刚从厕所洗完手回来，还没坐下就被人突然塞过来一个帽子，因为现场没有手绢，学生们就用帽子做了代替。她没有听见比赛规则，也不知道此刻在进行什么游戏，反应过来时，教官已经开始拍手，“那就有请这位同学为大家展示才艺吧。”

　　陈述尧坐在人群里，刚要出声替她解释，苏青指尖撑着帽子，在手里悠闲地转了个圈儿，毫不怯场，“好呀，那我给大家唱首我最喜欢的歌手的歌吧。”

　　她声音很好听，轻声哼着曲调——

　　“从背后拥抱你的时候，期待的却是她的面容。说来实在嘲讽，我不太懂，偏渴望你懂。”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下面的同学跟着打起拍子。

　　唱歌的人也在笑。

　　只有他低着头，听着歌词内容，静默地看面前的跑道，上面没有塑胶，风一吹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