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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骆怀珠被季阚拽出堂屋，带离季老夫人的院子。
　　头顶伞面因骤雨拍打而啪嗒作响，响动犹如急促鼓点，瞬间惊醒她的理智。
　　男人冰冷潮湿的手紧紧扣在她腕上，冷的她指尖颤了下，下意识用力抽出自己的手。
　　“季阚，你疯了？你胡说什么？”
　　季阚脚步微顿，垂目淡睨身旁少女：
　　“离开帅府，你又能去哪儿？”说着抬手拽住她纤细臂弯，将人带上了回廊。
　　他这才慢吞吞合上伞，掀起眼帘，黑眸淡薄盯着她。
　　“这些年你在府里娇生惯养，没吃过半点苦，最大的本事就是享福。你知道外面世道，是什么人间疾苦？”
　　“失去帅府庇护，孤身一人在外面，就你这模样......”
　　视线将骆怀珠从头到脚端详一番，他歪头淡淡勾了下唇，慢吞吞吐字：
　　“不是死，便是生不如死。到时候，可没人会惯着你。”
　　这一番话里的刻薄，毫不亚于季老夫人要撵她走时的不留情面。
　　骆怀珠心生羞愤，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住。
　　“别忘了，我不止季帅府一个去处！”
　　季阚鼻腔里淡淡嗤笑：
　　“去苏州投奔乔家，不也是换一个地方寄人篱下，有什么区别？”
　　“何况这么多年不见，你那便宜舅舅，恐怕未必对你这外甥女还有多少情分。”
　　他说这话时，垂目睨着骆怀珠，唇角勾起懒散笑弧，像在看一个闹脾气的孩子。
　　“我们一直有书信来往！”
　　骆怀珠胸脯微微起伏，眼神坚韧反驳他。
　　季阚微哂，眼帘低垂，抖了抖手里拎着的伞，话说的漫不经心。
　　“当年不是季家带他们逃出平都，哪还能有今日的乔家？是我父亲执意让你留在帅府，乔家仗着这层关系，才能在苏州发达起来。”
　　“如今大哥一死，你若与帅府失了牵绊，还被撵出去，对乔家来说将毫无用处。”
　　“没用的人，谁都不会善待。”
　　“季阚，你一定要这样羞辱我？”
　　季阚神色微顿，缓缓掀起眼帘看她。
　　少女那双乌眸湿漉干净，流露羞愤情绪，似在强忍怒气。
　　她身上梨花白的旗袍，熨帖出婀娜曲线，因微微气喘，饱满胸脯，起伏动人……
　　他视线不由自主下落，定在那荡人心魄的饱满起伏上。
　　两人一路离开季老夫人的院子。
　　他撑在手里的油纸伞，大半都罩在骆怀珠身上，此时整个人已经彻底湿透，军帽大檐儿，正巧有水珠滴落。
　　那滴不懂事的水珠，仿佛也明白他心意，只差那么一点，便滴在她起伏秀挺的胸襟上。
　　季阚眼睑微眯，拎着伞柄的手，指腹无意识搓了下。
　　“你看什么？！”
　　骆怀珠察觉他视线过于放肆荒唐，惊恼羞愤下大声叱骂他，一条纤细手臂曲起挡在身前，另一只手扬起，就要甩他一巴掌。
　　“你混账！”
　　季阚反应极快，一把扣住了她手腕，接着她之前的话岔开话题。
　　“不是羞辱，是让你清醒一点，别冲动。”
　　“你...！”
　　骆怀珠羞愤难当，挣了挣手没能挣开，也难以启齿质问他‘为何看我胸脯’。
　　她气的咬唇，狠狠踩他一脚泄愤。
　　然而军靴坚固，她这一脚，并没有撼动季阚分毫。
　　他不痛不痒，甚至还缓和了语声，试图继续岔开话题：
　　“不想嫁给牌位守一辈子寡，不想失去庇护过苦日子。嫁给我，是你最好的选择。”
　　“好好想想，与我成亲，你还是帅府的大帅夫人，之后一切都不会改变。”
　　骆怀珠强自压抑心底羞怒，一时眼里布满疏冷，语气也很冲：
　　“明知我是你大哥未婚妻，你要不要脸？！”
　　季阚眸色一暗，面上毫无情绪。
　　“不然？你现在想嫁给他的牌位了？还是想殉情，随他死了一了百了？”
　　骆怀珠咬牙，指甲掐进了掌心。
　　她当然不想嫁给牌位，更不想死！
　　“你放手！”
　　季阚懒懒垂目，“可以放手，但你别再张牙舞爪，脑子里在想什么龌龊的事？平白质问人。”
　　他淡淡嘲弄一句，随手丢开她手腕，径自拎着伞往前走了。
　　骆怀珠气怒到眼眸瞪圆。
　　她龌龊？
　　明明是他管不住自己的眼睛！竟还倒打一耙！
　　“你无耻...”
　　季阚头也不回，全当没听见她骂的那句，只懒懒提声提醒她：
　　“只有一把伞，先送你回去，不想淋雨，最好跟上。”
　　骆怀珠揉着被攥疼的手腕，恨恨朝他背影盯了眼，再是不情愿，也只得提步追上去。
　　季阚撑伞立在台阶上，等她自己走到伞下来。
　　见她气冲冲绷着一张小脸儿，他唇角微不可察扯了下，这才举着伞迈下台阶，伞沿依然大半罩在她身上。
　　两人一路没再争执原先话题，骆怀珠赌气冷着脸回的院子。
　　将人送上回廊，见她头也不回便要进去，季阚黑眸一闪，立在台阶上淡淡开口：
　　“母亲的话，不用放在心上。”
　　骆怀珠一手已掀起垂帘，闻言微偏过脸。
　　季阚接着说，“人至中年，突然白发人送黑发人，受点刺激发点疯，可以理解。”
　　“她往前还算疼你，过一段时间，等她缓过来，都会好起来。”
　　“都会好起来…”骆怀珠喃喃轻笑，“会么？”
　　她转过身，与立在台阶上的男人对视。
　　“今日是我第一次，见到她这样无情又陌生的一面。”
　　骆怀珠喉间咽了咽，苦笑牵唇：
　　“人没了，终究是没了。你跟我都清楚，她有多偏爱锋哥，除非有人能替代锋哥在她心里的位置，否则她永远好不起来。”
　　“这一点，季阚，你无法替代，我也无法替代。”
　　季阚眉目冷淡，没有否认。
　　他与被父母偏爱的长子不同，季老夫人并不爱他。
　　母子情谊，不是一日两日能培养的。
　　“还好。”他淡淡扯唇。
　　骆怀珠眼睫微动，“什么？”
　　“还好你没她那么糊涂。”
　　骆怀珠安静看着他，抿唇不语。
　　季阚唇角牵了牵，看着伞沿下连成线的雨帘，语气很淡：
　　“人没了是没了，悲恸难当无法接受又能如何？只是自我折磨，死去的人依然无法死而复生。”
　　他说着顿了顿，又挑起眼帘看向骆怀珠。
　　“…听说灵柩运回来，你还为大哥披麻戴孝。”
　　“婚事没办，亲未成，你如此重情重义，我真担心你受不了旁人嚼舌根，会要寻死觅活。”
　　骆怀珠眉眼疏冷，“我不会。”
　　“再好不过。”
　　季阚淡笑点头，倒让他省心了。
　　他想了想，依然劝她：
　　“...有件事你或许真没想过。大哥没了，你最好是有一点自知之明。”
　　“你不过十八岁，尚未嫁过人，又年轻美丽，早晚有一天会花落别家。一些人在丧礼上便对你评头品足，这是对大哥和帅府的不敬，恶心到了母亲，她因此才大受刺激，突然发疯。”
　　骆怀珠目色微呆，完全没料到是这层原因。
　　“季家养大你，没人有资格觊觎季家的女人。”
　　“成亲的话，我不是开玩笑。”季阚话语微顿，“你真的好好想想，嫁给我，利大于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