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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她早就知道了。

他的右手紧紧扣住自己左掌虎口，渗出丝丝血迹。

痛。

可只有痛才能让他清醒。

……

半个小时后，北安市医院。

是薇姐替他开口询问：“你好，麻烦帮我查询一个死者，她的名字叫林清婉。”

护士对照着电脑显示屏愣了半瞬。

最终她说：“不好意思，我们医院太平间没有录入这个人的信息。”

第12章

裴霄野错愕抬起头，那双黯淡到已经被漫天的黑暗包裹住的眸在这一刻有了光亮。

薇姐拿出了手机，滑动视频到有心率监测手环出现的那一幕：“请问这个死者是不是在咱们医院呢？麻烦你再次帮我们确认一下死者的身份。”

护士看到手环，眼神中满是惋惜：“她啊，这个阿姨原来也是我们医院的一个患者。”

“本来身体已经有好转了，但可能是枯木逢春，回光返照吧。坚持要去寺庙还愿，这不就直接死在了寺庙里。”

等到护士话落，他蓦地松了一口气。

从俱乐部到北安市医院不过半小时的路程。

他语无伦次开始咧着嘴笑：“薇姐，我就说了吧。”

“小婉她肯定能平平安安的。”

薇姐愣了愣，欲言又止，转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们先出去吧。”

……

医院停车场。

裴霄野立马拨通了林清婉的电话，可回应他的只有那句冰冷的系统提示音——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给她微信发去消息，已经显示了红色的感叹号。

不可抑制地，他的心开始慌乱了起来。

薇姐看出了他的心思，于是主动下车道：“你先去处理你的事情吧，我自己打车回俱乐部就好了。不过退出俱乐部的事情，我劝你还是再想想。”2

裴霄野抱歉道：“今天辛苦薇姐了，改日我再请你吃饭。”

话落，他启动汽车引擎，一脚踩下油门。

林清婉在北安市已经没了亲人，她能去的地方屈指可数。

于是他先去了寺庙，她刚走不久，房间还没来得及收拾。

在林清婉的房间中，他看到了那本被翻阅过无数次，甚至边角都起了褶皱的经书。

他心尖一颤，林清婉连这个都发现了。

经书的前半本已经被撕裂成两半，而属于林清婉的那一半的封面上。

一行娟秀的字迹清晰可见——

「贪念一起即入魔障,不足之心便堕苦海。」

是了，是他太贪心了。

是他在这七年日复一日百般无聊的日子里，起了贪心。

是他一时情动，控制不住自己。

裴霄野魂不守舍抱着这半卷残破的经书经过月老殿前。

忽然想起了他和林清婉五年前在这棵树下挂下的祈愿条。

那时阳光透过斑驳树影，落在林清婉的半边侧脸上。

她笑得明媚，一字一顿在祈愿条上写下：“愿与裴霄野白头偕老。”

裴霄野在原挂上的位置下，只找到了一条被替代的祈愿布条——

“愿裴霄野平平安安。”

裴霄野紧紧将那张布条攥在手心。

她知道这件事比自己预想的还要早。

忽然手机蓦然震动，是顾青青打来的。

他甚觉烦闷，总归是自己在两段感情中反复横跳才伤了两个女人的心。

他半垂下长睫，此刻心中被悔恨紧紧包裹住。

他以为只要不是肉体出轨便不算原则性的错误。

是他仗着林清婉的喜欢，他觉得七年感情，只要没有原则性的错误。

他会原谅自己的。

忽然队友张志奇发来微信：「裴哥，你看这是不是嫂子啊。」

图片所在之地是在北安墓园，她父母和奶奶的埋葬之地。

而林清婉便孤零零地跪在她奶奶的坟墓前。

第13章

裴霄野心中一喜，立即驱车前往北安市墓园。

可等他赶到的时候，只有一束雏菊整整齐齐摆放在墓前。

他的眼眶泛起了红，笔直地跪了下去：“奶奶，对不起……”

他晚来了一步，林清婉已经离开了。

……

以安酒店，总统套房。

林清婉的那瓶止痛药已经见了底。

而她身旁黑皮沙发上慵懒斜倚了一个男人。

凌乱的碎发洒在他额前，硬朗的轮廓分明，深褐色的眸子清澈至极。

林清婉就着温水将止痛药吞进喉间，无奈开口：“江羡之，你能不能给我点人身自由？”

自己的父亲曾经是名校政法系的教师。

而江羡之便是林父最得意的门生，如今也是世界上最顶级的律师。

他半垂下那双阴翳的眸，声音清冷入骨：“不能。”

林清婉长叹了口气：“你学法律的，不能这么泼皮无赖。”

江羡之愣了一瞬，没有多余的回应。3

他还是那么地固执，这么多年了还是没变。

他大自己四岁，当年她上高中时他经常来自己家和她爸一起研究案例。

又因为自己数学成绩不好，所以她爸便经常让江羡之教她数学。

江羡之不爱说话，她那时调皮，便总喜欢挑衅他。

她或是在他的教案上画只小乌龟，又或是在他经常喝水的杯子里加上一大把盐巴。

他从来不告状，只是喜欢玩阴的。

比如他好心点的外卖奶茶里他会提前加她最不爱喝的椰奶。

林母讨厌浪费，总总逼着她喝下。

又比如放暑假时，他会提前准备好厚厚的数学题当着林父林母的面布置给她：“把这本写完，数学成绩能提升一个档次。”

林父林母每天轮换着班，守着她写完。

后来林父林母也总是打趣他：“羡之啊，我们家这个调皮鬼以后估计也没人要。不然你行行好以后就娶了她吧。”

江羡之的脸涨得通红，胡乱扒拉着饭。

林父林母是因为一场车祸意外去世的。

自那之后，江羡之也来看过几次林清婉，直到她上了大学交了男朋友。

拉回思绪，林清婉再次开口哽了声：“你让我走吧，在我生命的尽头我想去做点喜欢做的事。”

“你只是我爸的学生，我和你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

话音未落，就被江羡之径直打断。

“老师说如果你三十岁还没结婚，就要你嫁给我。”

林清婉没好气道：“江羡之，可我活不到三十岁了。”

就连空气都好像淬了寒意，冷寂得可怕。

默了半瞬，江羡之才郑重道：“小婉，你不会死的。我保证。”

林清婉的生命在宣布心脏病复发的那一刻就已经定格成了灰白，默认进入了倒计时。

林清婉紧紧攥住拳心：“江羡之，我和你已经很久没联系过了吧。按常理来说，就算我们过往交情很好，你最多也是在水滴筹上多给我捐献一点救助金吧。”

“你为什么一定要将我捆在你身边？是怕我死后没有人收尸？”

江羡之不紧不慢从随身携带的黑色公文包里拿出一沓资料：“我说过了，你不会死。”

林清婉接过资料，半垂下眸却看见标题赫然四字——

【治疗方案。】

第14章

治疗方案？

自己的生命是主治医生曾亲口说过的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是以她才想在人生的末尾处能做些自己想做的事。

可江羡之又怎么会拿出治疗方案。

江羡之扶着额：“林清婉，人不到最后一刻是不能对自己的生命说放弃的。”

她的脑海里蓦然又回想起了给奶奶过的最后一个生日。

也是在疗养院，她那个晚上罕见的清醒。

点上蜡烛，灼灼光影映在小老太脸上，在护工以及疗养院的伙伴们的期许下。

她许愿说：“希望小婉啊年年康健，岁岁安然。”

如果有可能，谁又想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呢。

可她清楚的知道，五年前心脏病发，她住在ICU病房整整半年。

她的浑身上下都被插满了管子，只能依靠输营养液吊着一条命。

她知道自己闯过的是什么黑暗，也知道自己和死神斗了多少个日日夜夜。

所以现在，如果真的要死，她希望自己能有尊严地死去。6

江羡之忽然坐起身来，定定看着她：“这个方案是我拜托我心脏学科的朋友做的，虽然是初拟定，但是结合国外的几个病例来看，这种病是能被治愈的。”

“小婉，这次我陪着你，咱们再试一试好不好？”

江羡之罕见的温柔。

鬼使神差般，她点了点头。

那天之后，林清婉被带到了章医生所在的北海医院。

章医生流转六国，年仅四十二岁，发表医学论文76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