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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到楚尘渊跪在一片野地中，用双手不停地挖掘着身下的泥土，她看到他在哭。

　　秦菀菀想飘到他身边，离他近一点，可他们之间就像隔着一堵无形的墙，无论怎么努力都不能靠近。

　　“菀儿……”

　　许久，她看到楚尘渊顿在了原地。

　　他的十指鲜血淋漓，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仿佛莫大的悲伤侵袭着他，而他下一秒就要破碎在风里。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的声音从不可置信转变为愤怒的嘶吼，他似乎完全不能接受眼前的一切。

　　可是小叔，不是你把我送走的吗？

　　从你把我送给侯公公的那一刻起，你就该知道，我必定不得善终。

　　秦菀菀的灵魂在半空中飘荡，可她说的话，楚尘渊一个字也听不到。

　　他颤抖着，抱起那具尚未腐坏的骸骨，眼泪大滴大滴地砸在他身上，他轻轻拍打着她的脸颊，却再也无法将她唤醒。

第35章

　　“我不是送你离开吗？我不是让你去江南吗？怎么会这样？菀儿，为什么……”

　　江南？

　　秦菀菀疑惑地歪着头，却见下一秒天旋地转。

　　公主府中，血流成河。

　　楚尘渊提着剑，机械地砍杀，满身鲜血，犹如恶鬼。

　　侯公公跪在他身前不断地磕头求饶：“王爷，王爷，奴才知道错了，都是公主殿下，哦不都是李云裳，都是李云裳让我这么做的！”

　　“王爷您放了我吧王爷！王爷开恩啊！”

　　楚尘渊凄凄地笑着，唇角的血迹犹如绽开的花朵，邪肆妖异。

　　他挥剑斩断了侯公公的手脚筋，冷冷地吩咐道：“拖下去，喂狗。”

　　痛苦的哀嚎声，响彻公主府，他提着剑一步步走向皇宫。

　　那一夜的京都，血流漂杵，火光冲天。

　　大火烧了三天三夜不曾熄灭，这场火烧光了大殷百年气运，也烧光了大殷百姓的平静。

　　“菀儿，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楚尘渊抱着那具早已死去的尸骸葬身火海，大殷的百姓却承受了上百年的动荡。

　　战火纷飞，食不果腹。

　　秦菀菀在百姓的咒骂声中惊醒，她跪在佛前祈愿——

　　“若能重来，必不叫百姓入火海。”

　　忽然，一股强大的吸力牵扯着她的灵魂，秦菀菀呛咳一声，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面前的人相貌模糊，可她还是凭借感觉，低低地唤了一声：“小叔？”

　　温热的泪水砸在秦菀菀脸上，楚尘渊喜极而泣，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声音哽咽：“太好了菀儿，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咳、咳……”

　　秦菀菀虚弱地咳了两声，她试图微笑，但眼中还是充满了痛苦和无力。

　　楚尘渊紧张地扶住她，语气焦急：“坚持一下，我带你出去找大夫！”

　　秦菀菀靠在他怀中，缓慢地摇了摇头，轻声问：“若我死了，你果真叫天下人与我陪葬吗？”

　　她的语气很轻，却叫楚尘渊心中一震。

　　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就在刚刚，在秦菀菀尚未醒来的时候，他真的想要所有人为她陪葬，可这一刻他却觉得这个念头是如此的荒谬可怖。

　　“菀儿，我……”

　　楚尘渊哽咽着，眼睫湿润。

　　“我从未想过赶你走，我真的不知道贞女堂是那种地方，当初你刚走我就后悔了，我、我怕你受苦，我想把你追回来。”

　　“可是我又怕你不知悔改，我总觉得，我是你的小叔，我喜欢你有悖纲常伦理，我从不敢跟你说，又怕你对我只是亲情。”

　　“如果能有重来的机会，菀儿，我亦心悦你。”

　　听着楚尘渊的话，秦菀菀缓缓地笑了。

　　她忽然想到，如果是前世的自己听到这番话，应该会高兴得睡不着吧。

　　秦菀菀的喉咙有些哽，一行清泪划过眼眶，她的嘴唇颤抖着，轻声说道：

　　“小叔，你曾说我分不清爱慕与仰慕，我想你是对的。”

　　“曾经，我的身边只有你，你便是我见过最好最好的人，我从小就追着你，长大了也一样。”

　　“你一直在我身边，我们从未分离，我甚至不敢想，离开你以后，我要如何生活。”

　　“可是小叔，上天给了我这次机会，也让我看清了自己的心。”

第36章

　　楚尘渊的睫毛轻颤，他摇着头，想要打断秦菀菀接下来的话。

　　可她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如今我看清了，我知道，我对你一直都是仰慕、是依赖、是亲情，你是我不可或缺的家人，我想，无论你做什么，我终究都会原谅你。”

　　说着她笑了起来，口中溢出丝丝血迹。

　　“我甚至想过，如果我爹娘的死与你有关我该怎么办，我至今没有想到答案，幸好，不是你做的σσψ。”

　　“菀儿，秦大哥和嫂嫂救了我，我已经替他们报仇了，皇帝已经死了，我们终于……大仇得报了。”

　　“好。”秦菀菀淡淡地应了一声。

　　“小叔，阿岑说开春时要与我成亲，你能来为我送嫁吗？”

　　楚尘渊闭了闭眼睛，喉结滚动，许久才沉声道：“好。”

　　与此同时，门外浑身紧绷的卫岑终于松懈下来，长舒一口气。

　　他抬步走进密室，从楚尘渊怀中接过了秦菀菀，秦菀菀趴在他肩上，哀哀戚戚地哼着：“好疼啊，阿岑。”

　　卫岑抱着她，就像他们之前一起熬过的每一次痛苦。

　　“乖，会好的。”

　　会好的，所有的幸与不幸都会过去，那些失去的、得不到的也终将释然，只要脚步不停，一路向前，总会有新的人和事在那里等你。

　　好与坏，都要跳出来看。

　　秦菀菀扬着嘴角，趴在卫岑肩头沉沉睡去。

　　雪花纷纷扬扬，让连日喧嚣的宫城归于沉寂。

　　那些阴暗和血腥长埋土里，明日一早，百姓们只会感慨，瑞雪兆丰年。

　　卫岑抱着秦菀菀渐行渐远，两人走过只有一串脚印的路，又很快被新雪覆盖，楚尘渊站在廊下，目送他们远去。

　　“菀儿，只要你活着，只要这是你想要的。”

　　他的声音很轻，转瞬就飘散在了风里。

　　阿竹撑着伞，站在他身边，为他遮去了满身风雪。

　　第二天，清晨。

　　皇帝的罪己诏传遍了大街小巷，其中详细地讲述了他暗害已故的凌王与凌王妃，设计让忠勇侯府一家战死，残害朝廷官员，克扣江南百姓的桩桩恶行。

　　与此同时，楚尘渊手持皇帝在自尽前留下的传位诏书，扶丽妃所诞育的皇子继位，在皇帝尚未成年之前，楚尘渊将与丽太后共同监国。

　　百姓们看过诏书，相伴而去。

　　“看今年这雪，明年定是个丰收年啊。”

　　“快过年了，去给我家那口子做两身新衣服。”

　　“糖葫芦，又甜又大的糖葫芦！”

　　一辆马车停在路边，车窗中探出一只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大手，那人声音清越，不急不缓：“老板，来两串糖葫芦。”

　　“好嘞，您拿好！”老板取下两串糖葫芦递进马车，接过他手中的银锭子却吓了一跳。

　　“贵人，这我找不开呀！”

　　马车渐行渐远，只留下一句话飘散在风里。

　　“不必找了，过个好年。”

　　许久，车帘掀开，阿竹看着自己眼前的糖葫芦满脸诧异：“王爷，给我的？”

　　“嗯。”楚尘渊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你替菀儿尝尝，看这果子酸不酸。”

　　阿竹嘿嘿一笑，不与他争辩，当即咬了一大口，笑道：“不酸，可甜着呢！”

　　说罢，他一甩缰绳，朝着忠勇侯府行去。

第37章

　　忠勇侯府。

　　楚尘渊身穿白狐大氅站在院中的梅花树下，手里攥着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

　　他静静地等在那，风吹过梅花落雪，点染衣襟。

　　“菀儿怎么样？醒了吗？”

　　一见卫岑出来，他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又悻悻地收回脚。

　　卫岑留意到他的动作，摇摇头，下了台阶朝他走来，他懒散地倒坐在梅花树下的石凳上，手肘支着身后的桌面，看着楚尘渊，眼中闪过一抹戏谑。

　　“喂，我以后是不是得跟着菀菀一起叫你一声小叔啊？”

　　闻言，楚尘渊背过手，稍稍扭转了身体，眼角眉梢都挂着嫌弃，不愿再看卫岑，他面色冷峻，声音发寒。

　　“我还是那句话，这门婚事我不同意。”

　　卫岑嘿嘿一笑，吊儿郎当地跷起了二郎腿，笑道：“没事儿，反正我是要跟菀菀成亲的，又不娶你，不用你同意。”

　　“你！”楚尘渊愤怒转身，眉头紧皱，外表威严，手上却攥着一根冰糖葫芦。

　　“你这糖葫芦不能是给我买的吧？”卫岑挑了挑眉，看向楚尘渊的目光意味深长。

　　就在这时，府中的老管家端着一碗汤药走了过来。

　　“侯爷，夫人的药熬好了。”

　　看着老管家手里的汤药，卫岑朝着楚尘渊抬了抬下巴。

　　楚尘渊疑惑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