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霄练方青黛主角是锦绣恋歌全文免费阅读无弹窗-陆霄练方青黛最新章节列表-笔趣阁
陆霄练将合上的报纸放回茶几上,敛眸叹道:
“甘老板当时连妻子的首饰和孩子的长命锁都当了,就为了给工人发工资,他是走投无路才来找我。那梁越来的时候,手上还戴了块名表,不像是没办法。”
徐叔只觉匪夷所思:
“都说救急不救穷,少爷更应该借给梁老板,而不是甘老板。”
陆霄练冷笑一声:
“救急不救穷是不错,但还有后半句:救贫不救赌。我六千大洋借给甘老板,工人能有钱吃饭;几万大洋给了梁越,他转头就去赌场输个精光,我不就成了帮凶。”
徐叔面露几分难色,把账本交在陆霄练手里:
“话虽如此,可这账是一天比一天难看,还钱的人越来越少,咱们陆家又不是他们的聚宝盆。”
陆霄练一眼不看账本,覆手就给阖上,摆在一旁:
“聚宝盆帮不了中国人,只有中国人能帮中国人。”
他说着,视线越过玻璃窗,看向苍凉的夜色:
“我在东北听过一句话。”
徐叔好奇:
“什么话?”
陆霄练双眸闪烁着几分怆然,他语声凄寒喑哑,一字一顿,凝重诉来:
“抗联从此过,子孙不断头。”
徐叔佝偻的身子陡然一僵,他苍老的双手交握在身前,用力至指节泛白。
“我是死人堆里爬出来,‘死’过好几次才到了上海,”陆霄练沉闷的声音化开,他眼眶微微泛红,目光浸满了懊恼苦痛,和如刃的仇恨,“东北没放弃,上海也不能丢。”
次日一早,方青黛亲自去换大洋,一刻不歇地赶回来,只为早些把工资发下去。而当她回到棉纱厂外,却看到了一辆熟悉的黑色福特汽车,停在棉纱厂门口。陈叔快步从厂子里走出来,对她低声提醒:
“格兰特先生来了,估计还是为了天香图和顾绣针法,这会儿正在二楼候着。”
方青黛叹了口气,满面难色举目望向二楼的窗。一个人影站在窗前,他一席黑西装,亚麻色的卷发梳得一丝不苟,俨然一位西方古典文学里的教条绅士。
他就是格兰特,正端着一杯热红茶,透过二楼的窗户,微笑着与方青黛打招呼,举手投足之间,尽显优雅。
可方青黛知道。
这副高贵皮囊下,是一个奸诈强盗的灵魂。
她强颜欢笑,对格兰特挥了挥手,继而将换来的大洋交给陈叔,叮嘱道:
“工资发下去之后,带几个人去放天香图和针法卷的仓库守着,我怕他明买不成,就要暗抢。”
“是。”
陈叔应下,匆匆而去。方青黛站在楼前深吸一口气,踌躇几番后,才硬着头皮迈进了大门。
格兰特常来常往,连棉纺厂二楼办公室内的茶叶放在哪儿都一清二楚,即便没人招待,他也能自便。方青黛进门时,他已经添第二壶水了。
“方小姐,”格兰特笑容亲切,他放下茶杯,伸出右手,“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方青黛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指尖,回以微笑:
“格兰特先生,不知道您今天过来,有何贵干?”
格兰特在沙发上坐定,操着一口不算太标准的中文,对方青黛说道:
“你们中国人有个典故,叫三顾茅庐,代表只要有足够的真心,就能够达成目的。而我已经来这里第五次,我的真心,应该足够让你拿出天香图和顾绣针法卷。”
方青黛脸上笑容凝滞,她移开视线,抚旗袍后襟落座,淡然答曰:
“我们中国还有一句古话,叫‘君子不夺人所爱’。我已重申许多次,天香图和顾绣针法卷拒不出售,格兰特先生身为读过书、习过礼的绅士,为什么一再强求?”
格兰特闻言并不急,气定神闲地从衣兜里拿出一份契约,摆在面前的茶几之上:
“时局动荡,方小姐棉纱厂的生意不好做,我愿意让你的天香图卖个好价钱,拿到这笔钱,就能把棉纺厂的机器更新一遍,我还会介绍英国的合作商,为你打开销路。”
方青黛不为所动,笑意不改:
“时也命也,棉纺厂命数几何,我早已看淡。但是……”
她说着,转过头直视着格兰特碧蓝的眼眸,语声坚决:
“天香图和顾绣针法卷,不卖。”
“哦,”格兰特脸上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他从沙发上站起身,充满遗憾地长叹了一声,“方小姐,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日本人已经从东北打过来了,如果他们也想要天香图,一定不会像我们英国绅士一样,用真金和白银,与你们交换。如果不想被日本人抢走的话,我随时欢迎你,来找我合作。”
方青黛一言不发,只是侧身让开一条路。格兰特也很是识趣,快步走出了门。
及至脚步声渐行渐远,方青黛才脱力般跌坐回沙发。她双手颤抖着扶住沙发的边沿才勉强支撑住自己的清醒,十指用力至指节青白。冷汗浸湿了她的衣裳,恐惧侵袭了她的理智——
格兰特是个强盗,他的话却没错,待日本人来了,天香图一样保不住。
多可笑。
这群匪寇来自不同的地方,还要分个三六九等,烧杀抢掠的行径大抵相同,然而有的冠冕堂皇,有的狗急跳墙。
她在办公室坐了许久,久到时近正午,冰冷的空气渐渐有了些温度,才恍然回过神。
柳水生端着一碗粥走进来,递到她的面前:
“别和格兰特一般见识,先吃点东西吧。”
方青黛胃口全无,她放下了那碗滚烫的白粥,泛着泪光的眼眸无助看向他:
“水生哥,”她的声音有些沙哑,隐隐透着哽咽,“我想去看看天香图。”
第5章方家棉纱厂的船
方家父母离沪前往山西时,没有带走家传的天香图和顾绣针法卷。他们知道,太多人都对几近失传的顾绣作品和针法虎视眈眈,随行带在身上,变数太大。况且,纵然把这东西安全带回山西,一旦有战火侵袭,还是免不了被抢被毁的下场,大可不必自找麻烦。
于是,这块烫手山芋,就被安置在厂子最东边的一处隐蔽仓库。这里原先存的是方母挑出来的好料,现在料子不分好坏,能卖则卖,仓库里就只剩下了天香图和顾绣针法卷。
柳水生用钥匙开了厂子里唯一一把不曾生锈的锁,他取下锁子,将门推开,昏暗的一间无窗矮室映入眼帘。方青黛定了定心神,微提旗袍迈过门槛。
她踩着一双老旧的白色高跟皮鞋,步步走来摇曳生姿,曼丽的身形投在地上,一弯倩影,如藻荇拂摆,水波荡漾。柳水生沉默跟在她身后,转身关上了仓库的大门。
咔嗒一声,大门紧闭,柳水生将仓库内的电灯打开,那盏灯却已是风烛残年,闪烁飘摇。丁点儿昏黄的光晕落下,照在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