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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想听人背后言,于是蹲下身挪步走过去,可偏偏说话的是那韩定睿,他正讲到:“周词从小就不声不响,但心眼总是最多,你小心别被他诓骗了。”
小满渐渐停下脚步,背身贴着墙根,心里盘算了一回,便彻底站定不动了。
第七章
许小满心想:不是我要听墙角,是你背后说人短长正巧被我撞到。
她侧耳静听,不料说话的还有那个“三妹”韩泠君:“可周公子……”
韩定睿不耐烦地打断道:“别一口一个公子了,他算哪门子公子,不过是抱着祖宅过活的落魄鬼。救急不救穷,爹当年接济过他母亲一回,如今还讨上门来,他也不觉得害臊。”
“说不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能有什么难言之隐?他不还有一份书吏的营生吗,再说了,年轻力壮干什么不行。”
韩泠君哂笑道:“你不也什么都不干。”
小满在墙根处听得会心一笑,这纨绔子弟果然肩不能挑,手不能提。
韩定睿吃了瘪,马上气急起来:“倒说起我了,你是谁的亲妹,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只向着……”他说到一半不知怎地顿了顿,继而恍然大悟道,“啊,我知道了,你还惦记着当年那个婚约吧。”
小满眉心一锁:怎么还有婚约?
韩泠君默不作声,韩定睿干笑两下:“儿时的几句戏言怎么能当真呢,口头上开开玩笑罢了,况且人家已经娶了亲了,那小娘子可凌厉得很,够他喝一壶的了。”
“行了,总议论别人做什么。”
“我是担心你,三妹你放心,爹早就说过了,他一定会给你物色位门当户对配得上你的夫婿,那周词嘛,早是天边陨落的星子,掉在地上变石头了。”
房间里安静了片刻,对话便就此止住,小满一激灵,连忙赶在韩定睿跨出门槛之前溜走,在灯笼昏黄的暖光下摸索回房。
推门进去,周词竟还端坐着看书,她直接跳坐到桌上,将书和纸笔一把收走:“书呆子,别看了。”
“怎么了。”周词抬眼看着她,很是无辜。
小满没有说话,呆坐着想了一阵,看看窗外又看看屋内,最后叹了口气说:“我们回去吧。”
“为什么?明天韩世伯就回来了。”他试探着从她手上一点点抽走书,小心放回自己面前。
“你这块石头,韩家人都瞧不起你,明天难保不会一起给你脸色看。”
“不是万事有你么?”他笑了笑,“还有信口开河的本领。”
“什么?”
他捧起书假模假样看了两眼,嘴里说道:“渔政司。”
小满哑然失笑:“打渔的不就管着湖州水路下面的鱼虾蟹嘛,我也没说错啊,主要是看不惯韩定睿那嚣张的样子,想搓搓他锐气,他不照样上当了。”
“他人不坏。”
“可我受不了这气。”
周词突然不声响了,放下手里的书抬眸看着她:“小满,你觉得委屈?”
她歪了歪头说:“也……还好吧。”
“若你觉得委屈,那我们现在就走,任他们说我懦夫也好,无能也罢。”
小满一怔,低头嗫嚅道:“我、我不是这意思,我是替你不甘心。”
“我?”他笑笑,“我又不怕,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无人说。”
“你可真是个圣人,既然你不在意那咱们就留下来,现在溜回家倒像落荒而逃似的。”
小满从桌上跳下来,伸了个懒腰:“我睡了,养精蓄锐去,明天还要看看你那韩世伯是何方神圣。”
小满拉起帏帐倒头躺在床上,韩家的床褥宽敞舒tຊ适,但她总不免想起周家老宅的硬床。一盏茶后,周词也步入卧房,他蹑着手脚走进床边,而他的被褥已然先一步被扔在了地上。
他苦笑一声拾起被子铺开,床帐突然开了个口子,许小满探出脑袋来问道:“你小时候是不是同韩家兄妹走得很近?”
“嗯,四岁一起念书,一直到十二岁家父过世,八年几乎形影不离。”
“韩定睿以前也这样?”
周词席地坐在褥子上点头:“差不多,他年少时最调皮,不爱读书习字。”
小满翻了个白眼鄙夷道:“胸无半点墨,难怪成了现在这样。”
“你好像对他成见很深。”
“你这个人虽然有些呆傻,但心肠总是好的,他呢,小时候情同手足,现在见你落魄了却处处针对,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周词摇头笑道:“我不是虎,他也并非犬,平白无故更欺不到我,你不必为我打抱不平。”
“这怎么行,我必须助你渡……”小满话说到一半赶紧吞了回去,笑眯眯解释道,“必须助你渡过难关,毕竟我是你妻子嘛。”
周词听言淡淡“嗯”了声,双唇抿起一丝浅笑。
小满仰面躺下,凝望灰白的天顶念叨起来:“其言昭昭,其行灼灼,现在才知道原来你的表字是昭言。”
周词微讶:“下聘时就已相告,你不记得了?”
小满立马敷衍:“是吗?我忘了。”说完她伸手把床帐拉实,合眼静卧。
但不知为何,她干躺了半天,脑中总浮现出韩家兄妹的几句对话,虽疲倦至极却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屋里唯有一盏灯还亮着,忽明忽暗,摇摇晃晃,也不知他在做什么。恍惚中过了约摸一炷香的时间,她轻轻掀开床帐一角,只看到地上半边的褥子,看不见周词的脸。
她小声试探道:“你睡了吗?”
“还没。”
说罢,帘子哗地一声掀开,她翻身趴在床沿问:“你和韩泠君是不是有过婚约?”
周词闭着眼,突然笑了:“哪里听来的?”
小满随口说:“哦,在院子里散步时听韩家下人讲的。”
周词坐起身支着脑袋又问:“他们还说什么了?”
“还说……”她转了转眸子答道,“只是玩笑话,幸亏没有当真。”
“这样啊。”他若有所思地缓缓点头,却什么都不回应。
房中只有豆大烛焰燃烧的细微声响,小满见他不动声色,一跃而下,跳坐到他那边的褥子上追问:“这婚约就彻底不作数了?”
话到一半,谁料雕花木窗莫名砰砰作响,一阵大风骤然袭来,直钻涌到窗缝里,扑簌一声吹灭了蜡烛。
两人一愣,沉默了一瞬。
小满道:“我去点灯。”
“不用。”黑暗中周词准确地握住她的手腕,“已经夜深了。”
“我的话你还没回答。”
“那你听我说。”他仍握着她手腕,纤细的,微有几分凉意,小满没有挣脱,周词心里有些打鼓,但再无其他逾矩的事,周遭漆黑一片,他低声说,“有过,但都不作数。”
“为什么?”
“父母间的随口一言,不必太当真。”
小满倒头斜在褥子上,连珠炮似的开始问:“因为你家道中落?”
“不。”
“韩定睿从中作梗?”
“当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