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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丁解释说：“小姐，二少爷带回来一名伤员，现下正叫小的前去药铺抓药。”

　　沈千影一下愣住。

　　见她不说话，家丁焦急道：“小姐，那小的就先走了。”

　　“……嗯。”沈千影回过神，松开手。

　　二哥带回来的人……是谢重归吧？

　　所以哪怕她选择不救，也还是避免不了谢重归来到沈家的事实。

　　才放下的心再一次悬起，惴惴不安。

　　雨丝被突如其来的风刮得倾斜，砸到面上，冰凉一片。

　　小桃挽住她的手：“小姐，雨大了，我们进屋吧。”

　　沈千影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她还没亲眼所见，万一那人并非是谢重归呢。

　　思及此，沈千影缓缓开口：“小桃，备伞，我们去二哥屋里看看。”

　　屋里有很多人，沈千影透过缝隙，一眼望见了床榻上的人。

　　当即心一沉，是他，谢重归。

　　还不及多想，二哥拉了她一把：“千影，我有要事要去一趟军营，你来照看他一下，别人疏忽大意我不放心。”

　　沈千影手中被塞了帕子，一下被拉到床边，一低头就能看见谢重归苍白英俊的脸。

　　小桃看出她的僵硬，伸手道：“小姐，我来吧。”

　　“好……”沈千影正要后退一步，却忽然被一只劲瘦的手紧紧抓住。

　　紧接着听见极轻的声音唤她：“千影……”

第20章

　　谢重归的声音比方才在巷中时还要虚弱，可沈千影身子一僵，只觉浑身毛骨悚然。

　　谢重归叫出了她的名字，那他是不是知晓方才见死不救的就是她？

　　沈千影对眼前这个人，打从心底里的战栗。

　　曾经深爱之人，后来才知却是夺命的厉鬼。

　　如今被触碰之时，沈千影只觉像是被冰冷的毒蛇缠上。

　　小桃面露难色：“小姐，这……”

　　闻声，沈千影猛然抽回手。

　　其实谢重归身体虚弱，力道只有那一瞬，很轻易就能够挣脱。

　　沈千影这才得以喘息，将手中帕子递给小桃：“小桃，辛苦你了。”

　　小桃担忧地看向脸色苍白的沈千影：“这是奴婢应该做的，倒是小姐你，可是有哪里不适？”

　　沈千影摇摇头，看向桌上冒着热气的汤药：“只是闻不得这药味，太苦了。”

　　沈千影其实很怕苦，但过去却为了谢重归，一遍遍地含着药度过去。

　　这种感动自己的蠢事，沈千影再也不会去做了。

　　谢重归方才叫了她的名字后，似乎就陷入了昏迷，再也没有任何动作。

　　沈千影甚至怀疑，刚才谢重归叫她的名字也只是她太过惊慌而产生的错觉。

　　她想问小桃是否也听见了，却还是没有问出口。

　　沈千影默默看着旁人替谢重归处理伤口，没有动过一分一毫。

　　沈千影和很多人一样，自小就仰慕那个清隽脱尘的佛子，一心为民的帝师。

　　所以当她看到身受重伤的谢重归时，心急如焚地将他带回沈府，亲自照顾，悉心照料。

　　可谢重归回报她的，是无尽深渊。

　　这一次，沈千影不会再做无私的傻子。

　　次日，谢重归醒了。

　　沈千影是从小桃口中得知的，彼时她正在为院中玉兰浇水。

　　小桃问：“小姐，二少爷还未回府，你要去看看那人吗？”

　　沈千影垂眸沉吟片刻，才叹了一口气：“走吧。”

　　既然事已至此，那沈千影也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该如何对待谢重归了。

　　若是谢重归在沈府上出了任何岔子，恐怕无需等到三年后，圣上一怒之下便下令诛了沈氏九族。

　　谢重归被安置在偏远里，和前世一样。

　　沈千影再次踏入这里，恍如隔世一般。

　　眨眼之间，她竟已死过两回，这是第三次了。

　　一进去，沈千影就看见大夫正在为谢重归上药，给他受伤的双目蒙上一层白纱，谢重归抿紧唇一言不发。

　　门前洒扫的婢女见到沈千影便行礼：“小姐。”

　　闻言，谢重归原本的平静忽然崩塌，他猛地起身，却因目盲而撞上床边端着药的下人。

　　“啪！”

　　药碗摔在地上，漆黑滚烫的药液溅到了谢重归腿上。

　　谢重归却不觉得疼痛，撑着地面艰难爬起。

　　所有人都蒙了，连忙有反应快的下人去扶谢重归：“谢公子！”

　　沈千影皱眉后退一步，谢重归这是怎么了？

　　谢重归听到她的脚步声，焦急出声：“千影，是你吗？别走！”

　　沈千影哪里见过谢重归这副模样，这还是那个高高在上冷漠沉着的谢重归吗？

　　她故作平静，疑惑道：“帝师大人，你何时识得我？”

第21章

　　在原本沈千影的记忆中，两人在此次遇见之前，并未有过什么交集。

　　非要说的话，也不过是沈千影单方面地注意谢重归罢了。

　　前世，也是她主动去接近谢重归，他才渐渐假意接受了她。

　　纵使谢重归早就对沈家知根知底，他也会装模作样才是，是什么使得谢重归如此失了分寸，沈千影不明白。

　　谢重归听到沈千影的声音，情绪似乎得以稳定下来。

　　他的声音带着难以遮掩的喑哑：“对不起，我……对不起。”

　　谢重归想要解释，却似乎发现不知从何开口。

　　“无碍，这也不要紧。”沈千影转头吩咐下人，“愣着做什么，还不扶帝师大人坐下。”

　　余光却瞥向谢重归，发现他的手在发颤。

　　很不对劲，这一次的谢重归很奇怪。

　　沈千影当然不会主动去问他，否则奇怪的人就变成了她，以谢重归多疑的性子，沈千影能够料想到自己的结局。

　　沈千影只能将自己置于普通将军嫡女的身份问道：“帝师大人，你为何会受如此重伤？”

　　谢重归的伤口又开始渗血了，可他却不觉疼似的：“前几日我才向陛下请命，此时便遭奸人所害，还请沈小姐替我瞒下我还活着的消息，留我在此修养一番。”

　　“沈小姐的名讳，想来是昏迷前听您的兄长所唤，朦胧中记住了，醒来后还未清醒，还请沈小姐多多包涵。”

　　谢重归显然比方才冷静多了。

　　沈千影换揣着满心疑惑，却是什么都没问。

　　这才是谢重归吧，哪怕是快要昏死时所听见的话，都能记得一清二楚。

　　沈千影淡淡道：“无碍，你想留便留吧。”

　　她哪敢拒绝。

　　谢重归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多谢沈小姐。”

　　沈千影下意识摇头：“不用向我道谢，救你的人是我的二哥，沈瑜舟。”

　　语落，她才想起来谢重归看不见。

　　谢重归沉默了一息，才道：“……还请沈小姐替我道声谢。”

　　沈千影这次前来本就是客套一番，话说完了就准备离开：“好，那帝师大人好好歇息，有何需要吩咐下人便是，我便不打搅了。”

　　谢重归仓促叫住她：“等等！”

　　沈千影回眸：“帝师大人还有何事？”

　　谢重归张了张唇，欲言又止道：“……沈小姐可否换个称谓？”

　　沈千影悬起的心才稍稍落下：“是我冒失了，既然要瞒下来自然要换的，那我便唤你谢公子吧。”

　　“……好。”

　　得到答复，沈千影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

　　谢公子，多么熟悉的称谓。

　　可是现在从口中吐出，却是全然不同的心境。

　　走出偏院，小桃小声道：“小姐不是一直仰慕帝师大人吗？为何如今却表现得如此冷淡？”

　　沈千影手一紧，没有说话。

　　小桃仍在说：“小姐，我看那谢公子好像也对你分外在意……”

　　沈千影停下脚步，打断了她的话：“小桃，那都是过去的事，日后就不要再提了。”

　　“谢重归是无情无欲的佛子，妄图把他留下，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第22章

　　她就是曾经心存妄想，付诸一切，最后得来的也只是冰冷无情。

　　谢重归有没有心，她不知道。

　　沈千影只知道，谢重归的心永远不会为沈家软上半分。

　　早已知晓结局，便不该再作践自己。

　　不如多花上一些时间，与亲人亲近。

　　思及此，沈千影不禁忆起过去的种种，染血的胄甲、大火、残骸……忽然一阵心悸。

　　小桃一看她脸色不对，担忧道：“小姐，你怎么了？”

　　沈千影脑海中再次浮现大夫所说：“此乃一种慢性毒药，需长年累月一点点催发，三年便会毒发……”

　　沈千影心中冷笑，从一开始，谢重归就下了药，是此刻吗？

　　恰好此时，谢重归屋中的大夫提着药箱出来，小桃忙招呼他过来：“大夫！快来给我家小姐把把脉！”

　　沈千影没有拒绝，三人在亭中坐下。

　　大夫把脉后，正色道：“小姐，您的身体无大碍，只是这心浮躁难安，会引得心悸或是头昏。”

　　“小姐，莫要担忧太多事了，免得垮了自己的身子。”

　　沈千影垂眸：“多谢大夫。”

　　小桃诧异道：“小姐，你有何心事，可以和小桃说……”

　　沈千影轻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