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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沉默许久，一字一句道：「我不要长睡不醒，我要身首异处，死无全尸。」

　　当初，玄夜说没有她，他会死。

　　因为这句话，她拒绝脱离世界，留在了他身边。

　　可如今，她却想知道。

　　如果她死了，他会不会后悔今时今日，对她的所作所为。

　　脱离世界前三天。

　　林昭颜去了人间的青山寺。

　　山脚下，三千长阶一眼看不见尽头。

　　她虔诚的跪在地上，一步一叩首的跪了上去。

　　一叩，愿我所爱之人，无病无忧。

　　二叩，愿我所爱之人，长命百岁。

　　三叩，愿我所爱之人，拥万里江山,享无边本尊单。

　　她从白天跪到黑夜，一步一叩，斩断与他的所有联系。

　　“佛祖在上，信女林昭颜今日撕毁与玄夜从前盟誓，从此岁岁年年，永不相见。”

　　脱离世界前两天。

　　她伏在桌案前写了一封信。

　　是写给玄夜的。

　　寥寥几字，却足矣。

　　将信封好后，她将青儿叫进来。

　　记得青儿刚跟着她的时候，还是个小孩儿，如今也已亭亭玉立。

　　林昭颜眼眶微红，笑意温柔的抚了抚她的头顶。

　　“这些年跟着我辛苦了，等我走后，你离开魔界，去人间，过你想过的日子，我在城东的木屋放了盘缠，足够你此生衣食无忧。”

　　青儿早就察觉到林昭颜的不对劲，此刻听她如同交代后事一般，立马扯着她的袖子，哭得稀里哗啦。

　　“王后，您在说什么，您要去哪儿啊？”

　　林昭颜一下下抚摸着她的头顶，“傻孩子，别哭了，我是要回家了，我要回家了，你该为我高兴才是啊。”

　　青儿当真以为她是要回家，虽然哭得更凶了，却跪在她身前道：“王后您回家吧，我帮您回家，在这魔界您太苦了，这辈子再也不要回来了。”

　　林昭颜轻轻一笑，眼中有了几分泪，伸手将信封交给青儿。

　　“记住，在我走后，将这封信亲手交给魔尊。”

　　那是她的，绝笔。

　　脱离世界最后一天。

　　入夜。

　　魔界寂静，四下无人。

　　林昭颜穿上当年嫁给玄夜那日穿的嫁衣，一步一步，走到魔界最高的城墙。

　　今日，她要送给玄夜一件大礼。

　　一件，以血色作染的大礼。

　　城墙下有千梯台阶，林昭颜冒着大雪，赤足一步步走上去。

　　雪花落在她身上，这些年与玄夜的回忆一幕幕在脑海循环播放。

　　从竹马青梅之意，到并肩不离不弃。

　　那年，杏花开得正好，是她与他初次相遇。

　　那年，凤冠霞帔，十里红妆，他将他最爱的姑娘娶回了魔界。

　　成婚第一百年，他为她遣散魔界，扬言此生永不纳妃，只愿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成婚第三百年，他将她捧在手心，三界新鲜玩意皆如流水般送入她手里，她一皱眉，他甘愿花上整整一日哄她欢颜。

　　成婚第五百年，他为她在上元佳节燃放上万盏孔明灯，许她百岁无忧；

　　成婚第七百年，他和她在姻缘树许下诺言，此生白头，不离不弃。

　　成婚第一千年，他爱上了她的替身。

　　玄夜。

　　是你说永不负我，是你说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你骗了我……

　　把我骗得好惨啊。

　　不知不觉，林昭颜便走上了城楼最高处。

　　狂风夹杂着风雪，吹起她的裙摆、墨发。

　　她一步步往前走去，嫁衣似血。

　　“玄夜，我要回家了，你我，永不再见。”

　　她闭上眼，脑海中所有的回忆都在瞬间消散。

　　纷飞的大雪中，林昭颜一跃而下。

　　血色溅开在夜幕中，错位的人回归正道。

第十章

　　翌日。

　　玄夜带着十多辆马车，将夏葵接回了魔界。

　　马车飞在天上，人人都知道这是魔尊尊驾，无人敢惹。

　　而为首的那辆马车上，夏葵躺在他怀中，神色有些忧心：“尊上，若是王后还像上次一般，想置我于死地怎么办？”

　　玄夜神色微暗，似是也想起了瞭星台的事。

　　他宠溺的抚摸了一下她的发丝，“有本尊在，莫怕，你尽管恣意做自己。”

　　“这次，本尊一定护你周全。”

　　夏葵笑了，躺在他怀里恃宠而骄道：“那尊上如今是喜欢王后一些，还是更喜欢我一些？”

　　玄夜神色淡了几分，“她如今，有些无趣了。”

　　虽未言明，却隐晦的表明了自己的喜恶。

　　比起无趣的王后，自是恣意潇洒的夏葵，如今更得他心意。

　　他不愿每日处理完公务，对着一张端庄得体的脸。

　　夏葵自然也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笑着抱住他，两人耳鬓厮磨。

　　一阵风吹过，掀起了旁边的车帘。

　　一列车队经过人间集市，玄夜目光不经意定在某处……

　　那是一个卖木雕的小摊。

　　他盯着那些木雕，忽然一阵失神，恍然想起了很多年前。

　　也有人给他亲手雕过木雕。

　　那时，他弄坏了老王后的寿礼，急得正不知如何是好之时，是林昭颜握住他的手，俏皮的眨眼。

　　“别担心，山人自有妙计。”

　　她帮他刻了一个栩栩如生的灵鹿木雕，老王后果真很喜欢。

　　那时的她，大胆而鲜活，连给老王后的寿礼都敢掉包。

　　但成亲之后，林昭颜就像变了个人。

　　越发循规蹈矩，再没了从前肆意自由的模样。

　　是从何时开始呢？

　　还记得，刚定亲时，林昭颜还会偷偷逃出魔界玩，有一次被老王后抓了正着。

　　老王后不仅罚了她，还罚自己跪了一天一夜。

　　当时林昭颜看到他受罚的样子，抱着他哭了很久。

　　“阿夜，以后我会做一个贤良端庄的王后，再不会拖累你了。”

　　好像，就是这次之后，从前恣意张扬的林昭颜就被她亲手扼杀了。

　　玄夜想起曾经，忽然心头巨震。

　　他看着怀里的夏葵，忽然觉得，她这副样子，不就是在模仿当年的林昭颜？！

　　他神色顷刻变了，忽然，魔界到了。

　　外面传来一阵滔天的响动。

　　“尊上！”

　　玄夜掀开车帘，见魔界一众人居然乌泱泱跪在他的马车前。

　　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看错了，眉心发跳，“你们不在魔界照顾王后，跑来这儿作甚！”

　　忽然，他目光落在城墙处，只见不远处居然一片血红。

　　他似是意识到什么，眉心都在发跳，“说话！王后呢？！”

　　众人吓得一震，一边磕头一边哭：

　　“属下该死，王后昨夜跳城楼自尽，人……已经没了……”

第十一章

　　玄夜闻言，心口剧痛。

　　他猛地下了马车。

　　随手掀起一个人，“你们胡说什么？！”

　　那人吓个半死，忙哭道：“尊上，奴才们就是特地赶来城楼为王后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