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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昭越说越多，甚至开始变得有些语无伦次。

“或许是因为我救了你，所以你错把感激当成心动，亦或者你有什么……骑士综合症？

……拯救一个像我这样的底层人会让你获得一种满足和快感？

我嫉妒你，你知道吗……因为你什么都不缺。

不知道没钱多么痛苦，还有一个完整美满的家庭。

你的一切都让我嫉妒，所以我才会答应和你交往，因为我想看看……玩弄环球的继承人的感情会是什么感受。

但你是个很好的人，我还剩余一点良心，不想继续骗你了……”

她的话突然顿住，因为郁黎哭了。

他哭的时候很安静，泪水像是透明的水晶。

滴落在雪地上，砸出一个圆圆的小坑。

兰昭想，她这次是真的伤到她的心了。

一瞬间的呼吸滞涩，兰昭偏头移开眼睛，手上那支烟也被她捏碎。

“……你真狠心，你永远懂得怎么才能让我难过。”

眼泪大滴大滴的涌出来，郁黎鼻尖都被寒风吹红了，居然还有点可怜的破碎美感。

兰昭不合时宜的想着。

“分手，我不会同意，你需要冷静一下，我要先走了。”

他转身，艰难的迈步离开，兰昭能感受到他的无措和难过。

兰昭想，她真是造孽啊。

“郁黎，我说了分手就不会再收回。”

在他背后，她突然又开口道。

前方的人步子顿住，郁黎颇有些忿忿的转过身。

激动的像个被惹怒的孩子冲她大声喊道。

“我说了分手我不同意！不同意就不奏效！”

“求你了兰昭，闭嘴，我很难过……”

是他真诚又恳切的在哀求，他的身体甚至都在发抖。

兰昭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郁黎快步离开巷子，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看着头顶弯弯的月亮，兰昭蹲下去摸了一把积雪。

刚才郁黎的泪水就落在这里。

她拿出衣服里面藏着的平安扣，还残留着体温的热度。

终于“得偿所愿”，但她怎么都没办法轻松起来。

…………

给书店还有餐厅那边道了歉，兰昭辞掉了所有的兼职。

第二天，她从外面回家，发现兰淑仪回来了。

她嗓音干涩:“你去哪儿了？”

兰淑仪双颊凹陷，不过几天瘦的像是一把骷髅。

“我去看他了，没和你说，不要生气，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的行踪，就想一个人待会儿，让我再任性这么一回吧。”

他，是兰淑仪死去的丈夫，兰昭从前听她提起过。

埋在哪她不知道，兰淑仪从未带她去过。

腿边有个椅子，兰昭顺势坐下。

她为还能看到她，而觉得有些庆幸。

“没关系，你回来了就行。”

“小陆那孩子，给你说了我的病吧，治不好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她的语气无比笃定，让兰昭口中那些想劝她去医院复查，治疗的话没办法说出口。

但她还是不死心:“说不定是误诊，现在医疗这么发达，癌症也有很多被治愈的……”

“你从小就是个很坚强的孩子，我知道你想我一直活着，可生死有命，这辈子我也活够了，你不用再劝我，与其在医院插着管子，直到死的时候都不得安生，还不如过好剩下的日子，至少也不枉来这世上一遭。”

拢了一下衣服，兰昭低垂着睫毛，嗤笑一声。

“你比我潇洒。”

“这不是潇洒，这是没办法之后才选择的妥协。”

兰淑仪用一种很慈和的目光看着她，之前，她从未这么情绪外露过。

“从小……你就让人省心，跟着我，小时候连饭都吃不饱，又会读书又会赚钱，比我这个只读了初中的，厉害的多了……”

墙上那些褪色的奖状，兰淑仪一张张看过去，眼中满是怀念。

受不了她这种留遗言的讲话方式，兰昭起身要走，被她拦住。

“别走，听我讲个故事吧……”

闻言，兰昭又重新坐下来。

老婆子藏了几十年的过往，才在她面前一一摊开。

她是t市人，丈夫也是t市的，只是不是一个村。

丈夫是个英语老师，温文尔雅，她比丈夫小几岁，长得俏丽漂亮。

两人的结合算得上郎才女貌，门当户对。

很快，她生下了他们唯一一个儿子。

但噩耗来的很快。

年轻姑娘都爱俏，兰淑仪也不例外，她和一个发达的g市来的女人交了朋友。

被她洗了脑，怂恿说g市有很多漂亮衣服和绢花。

进货拉回来买，倒手至少可以赚一倍。

她年轻气盛，还有点虚荣，老想着换大房子，就真的信了。

要拿出所有积蓄，全家都不同意。

连丈夫的劝说都不管用，最终还是由她去了。

结果她那个朋友是一个诈骗团伙，骗光了她的钱，还把她扔进黑厂里打黑工。

她丈夫为了救她，被一群流氓失手打死。

兰淑仪大彻大悟，一辈子活在愧疚之中。

婆家恨不得她去死，不让儿子见她。

抱着丈夫的骨灰来到a市，兰淑仪慢慢攒下一笔钱，买下现在的房子。

儿子被婆婆养大，从那时候就恨上了她，长大也和她不亲。

早早辍了学，不务正业，只知道管她拿钱。

十几年后，她儿子做生意又被骗，不仅欠下了百万债务还锒铛入狱。

按照法律来看，她根本不需要偿还那笔债务。

不过兰淑仪把那当做自己的报应，主动承担下来。

这么多年，她对不起的人又多了。

要是别的好人家领养了兰昭，也不至于跟着她，连饭都吃不起。

听完，兰昭忽觉喉头干涩。

望向窗外的一片雪白，沉默片刻，开口。

“要过年了，要出去买点年货吗？”

“好，我陪你去。”

兰淑仪温和一笑，依稀可以窥见几分年轻时候的明朗活泼。

久违了。

第85章 宣告死亡

夜晚。

独自坐在窗前，兰昭看着面前翻开的书，却没有一个字进入脑里。

老婆子给她做了很丰盛的一顿，兰昭不让，她非要坚持。

没有让她失望，她全都吃完了，现在胃里还胀的难受。

鼻子有点堵，看来感冒还没有好全。

兰昭伸手感受了一下额头的温度，幸好不热。

想拿出手机看看，又想起自从几天前罢工后，一直没有给它充过电。

想了一下，兰昭还是放下了，正好她也并不是很想看。

第二天早上，早起去买早餐的时候，兰昭发现雪停了。

几只不知道从哪儿飞来的麻雀，叽叽喳喳的站在树枝上挨在一块保暖。

明明还是凛冬，此刻却偏偏多了几分盎然的春意。

回家的时候兰淑仪已经起来了，她怕冷，穿的很厚。

笑着和她说晚上请陆元溪还有郁黎过来，一起吃顿饭，她掌勺。

沉默片刻，兰昭才开口:“我和他分手了。”

兰淑仪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答案，愣了好一会儿，才道:“既然分手了，那就只叫小陆。”

“嗯，好。”兰昭答应下来。

进厨房拿碗筷的时候，老婆子抬眼看向她。

“有时候幸福来了，要记得紧紧抓在手里。”

她自然了解兰昭是个什么性子，小时候得到的太少，过早接触到了社会现实的那一面。

比同龄女孩少了一份天真烂漫的勇气，害怕失去，便干脆懒得拥有。

总是很悲观的审视一些东西，比她这个行将就木的人还要麻木淡然。

那个男孩看兰昭的眼神不会错，当初她的丈夫就是那样看她的。

腹部一阵瑟缩的剧烈疼痛，兰淑仪眼见兰昭正要走出来，努力让自己摆出正常的表情。

晚上。

温暖的客厅内，兰昭和陆元溪把几道菜一一端上桌。

兰淑仪只掌勺，其他的大多都是他们两个人干的。

饭桌上一片其乐融融，三人默契的都没有提其他的东西。

送走陆元溪时，兰淑仪还是笑着的。

深夜，兰昭被一阵霹雳啪啦的声音惊起。

兰淑仪已经痛的失去意识，额头布满冷汗，从床上掉了下来。

命运总是如约而至。

打了急救电话，兰昭和她一起上了救护车。

兰淑仪中途清醒过，握住了兰昭的手，嘴唇张张合合。

凑近听，兰昭才听清楚。

“把我埋在他身边……你考上了好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