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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这儿待了几十年，如今终于要离开。

只希望从今以后，不必再为往事费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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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晚两小时出发的留学生队伍，在俄国境内遇上了大雪封路。

比原定的到达时间还晚了两天。

一路辗转，舟车劳顿，车上二十来位从五湖四海来的留学生皆是风尘仆仆。

下了火车，众人皆是一套厚棉服，其他部位更是全副武装。

一阵寒风吹过，和掺了冰渣子似的，叫这群留学生直呼天寒地冻。

有事挂心，段之航显得更憔悴，没心思笑闹。

不过二十二岁的年轻男人，这下胡子拉碴，倒不像什么学生。

一路上，段之航一想起彭晓英就和烧心似的。

从小到大都循规蹈矩的彭晓英，竟然就这样走了？

又想起她对彭霞的介意，明明是两个人的妹妹，她至于那么说吗？

自己照顾彭霞，还不是因为她彭晓英是他的妻子。

这样想着，段之航又想起彭晓英那扎人的眼神。

——失望又谴责。

他心里一刺，这时真有些后悔和愧疚了。

明明自己一开始就是和彭晓英说好了一起来俄国进修留学，怎么就成了劝她留在国内了呢？

可是照顾家里的事情，本来就是段家的媳妇、彭家的女儿该干的。

转念一想，段之航又理直气壮起来。

彭晓英为什么要逃避责任，铁了心地要来俄国留学？弄得大家都不开心。

她倒是一走了之，留下家里一堆烂摊子。

段之航一阵气恼后，又是一阵担心。

彭晓英从小畏寒，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在被子里也和冰坨一样。

俄国纬度高，如今九月份就开始过冬。

也不知道她匆忙收拾的衣服带够没有，下了火车会不会冷。

之前核对名单上大巴的时候，彭家人闹挺大的。

车上人基本清楚了，那提前走的彭晓英和段之航是个什么关系。

有一个女同志见段之航愁眉不展，出言安慰道：“之航同志，你别担心，反正彭晓英同志都是和你到一个学院学习的，你到时候肯定能见到她。”

她早就听人说留学生名单里有个泉市机械厂厂长的儿子了。

说他相貌好、头脑好，哪哪儿都好，就是英年早婚。

几天相处下来，她也发现这人性格也不错，行为也绅士。

要是他和原配婚事告吹了，她也不是不能勉为其难嫁给他。

段之航回过神，神色变得礼貌又疏离：“谢谢你，同志，承你吉言了。”

没想到自己在车上那么活跃，这段之航竟然连自己的名字都没记住。

女人不太甘心地咬了下唇：“之航同志，你之后去哪个学院啊？”

旁边突然响起一声嘲讽。

“李晓玉，你没看出人都不太想搭理你吗？还没话找话的。”

转眼望去，一姑娘戴着红色的毛毡帽，穿着深红的棉袄，整个人和她声音一样张扬热烈。

这姑娘说这话也不显得多管闲事，反而相当坦荡。

李晓玉当场就炸了毛，扭头嚷道：“蒋明明，有你什么事儿啊，要你指手画脚的！”

蒋明明也不想管这破事，就是看李晓玉那往人身上贴的样子不舒坦。

她露出个讽刺的嬉笑，扭过头不搭理李晓玉了。

之后，整车人就在一种诡异的沉默下，到了莫斯科动力学院。

段之航和蒋明明都在这儿读，一起下了车。

他刚和依依不舍的李晓玉礼貌性地道了别，一转头就看见个戴着大帽、围巾，穿着厚棉服的熟悉背影。

段之航瞳孔猛地一缩。

这人不是彭晓英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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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分别数十天，骤然看见彭晓英，段之航竟然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彭晓英……”他开口，发现自己声音沙哑。

他又踏着雪往前猛走几步，心里那种牵肠挂肚的情绪，好像都要外化成实质了。

段之航提高了音量，大声叫道。

“彭晓英！”

……

这声在雪白的天地间回荡一阵。

前面的人应声转头，却是一张完全陌生的异国面孔。

段之航好不容易充盈起来的心，一下落了地。

俄国姑娘发出一声疑问，段之航忙说认错了。

和人沟通完，他又肉眼可见的低落下去。

按寻常人来看，一个大男人找妻子失意至此，多多少少会有几分同情。

而一旁看了全程的蒋明明露出个讥诮的表情。

“看来段同志对你妻子的感情，也没你表现出来的那般深嘛。”

人都能认错。

挖苦完，她没管段之航什么反应，拎着箱子扬着下巴走了。

从小的生活环境告诉她，婚姻中的女人出逃，大多是男人的问题。

就像她妈和她奶，那样严重的婆媳问题中，就夹着个装聋作哑的爹。

这段之航也就看着温文尔雅的样子，能把媳妇逼走，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

两天前，彭晓英作别了研究所的一众人，自己到了莫斯科动力学院先安顿。

临别时，研究所门前。

王芝华摸摸她的头说：“有什么课题问题啊，或者生活的问题，你都可以来找我。”

这一路相伴，感情竟变得挺深厚。

王芝华和前夫的儿子参军牺牲了，她和江礼烨结婚后身体不好，便没要孩子。

她看到彭晓英就觉得亲切，如今要分开，还真有种送女儿远行的感觉。

江礼烨看出自己妻子的心思，早到门卫室要了tຊ研究所的电话来了。

他也嘱托彭晓英：“晓英，你到地方了就给我们打个电话报平安，咱们常联系。”

彭晓英眼眶发热，点了点头。

“好的。”

彭晓英稍闭眼，从暖意人情落回天寒地冻的宿舍。

如今课程还没开始，她自己温书，没想到这边的机电工程课本高深莫测得多。

书上的难点疑点都被她圈出来，打算今天搭公车往研究所，找王芝华夫妇二人探讨一下。

如果可以，还能顺便一起吃个饭，答谢他们一路上的照顾。

没想到彭晓英刚拉开门，就迎面碰上了门前的女生。

来人红帽红衣，整个人明艳又热烈，如同点燃寒冬的烈焰玫瑰。

彭晓英愣了片刻，很快想起这是自己的舍友。

“你是……蒋明明？”

蒋明明也在打量着面前的女人，长发披肩，巴掌大的鹅蛋脸，皮肤白得像一张透光的纸。

漂亮但没什么攻击性，给人种澄澈的柔和圆润感。

蒋明明难得收敛，竟还有些无措：“是我，同学你是……”

她笑起来，眉眼更加柔和，叫蒋明明很容易就想起自己那个来自江南的姥姥。

随后蒋明明听她说：“我叫彭晓英。”

蒋明明想，彭晓英确实像个容易被欺负的软性子。

彭晓英自然不知道新舍友的心理活动，帮她把行李搬进去后，便准备出门。

“你先不要下去。”蒋明明伸手拽住她。

“段之航可能在宿舍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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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彭晓英闻言愣了一下。

她知道自己和段之航同学院同专业，都来留学了，早晚都要碰上。

走时的态度很坚决，但真要和段之航碰上，彭晓英现在也是不想的。

“谢谢。”她冲蒋明明点点头。

彭晓英没多惊讶自己和段之航的关系会被蒋明明知道。

想必是彭霞上车的时候，彭父彭母还闹了点什么动静出来。

尴尬不多，舒爽很多。

宿舍不大不小，住两个人刚刚好。

华国留学生到俄国来，生活条件是相对优越的，享受了免交学费和住宿费的待遇，让她们沉心学习，无后顾之忧。

彭晓英本来也没带多少东西过来，又提早到了，已经把自己的东西给拾掇好了。

她开始帮蒋明明一起清东西，而蒋明明也差不多摸清了她的性子。

彭晓英就是相当典型的宜室宜家的心软好女人，将身边人都照顾得很好。

也难怪，她抛下人走了，父母和丈夫的反应会那么大。

彭晓英对蒋明明的“揣测”无知无觉，心无旁骛地收拾着东西。

蒋明明看着大大咧咧一人，其实带了很多别人想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