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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清溪院途中。

却听见几名宫女啧然议论。

“今晨那个被处死在朝珠殿前的宫女，尸首还在呢。”

“那也是活该，谁叫她心肠歹毒竟想害娘娘。”

昭凌的脚步猛然停滞，如被雷击一般。

她跌跌撞撞跑到她们面前，红着眼问：“那宫女叫什么名？”

宫女嘲笑道：“不就是那个清溪院的阿玉。”

“她主动招认自己心生忌恨起了歹意，瞒着主子在贵妃娘娘的膳食中下了毒……”

霎时，昭凌只觉灵魂离了窍，四肢百骸都不是自己的了。

她转身就向朝珠殿奔去。9

远远地，就见朝珠殿前的血泊里躺了一道孤零零的单薄身躯。

真的是她的阿玉。

昭凌瘫倒在阿玉身旁，浑身颤抖不止。

阿玉双目紧闭，神情平静，脸颊上的梨涡是再也看不到了。

昭凌颤着手将阿玉紧紧抱在了怀里，她想叫一声‘阿玉’，苍白无血的唇蠕动着，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她双目红得可怕，眼泪简直如血泪一般。

……

不知过了多久，昭凌小心翼翼地背起阿玉。

“阿玉，我带你回家。”

她要带阿玉回家。

走了没几步，竟碰见了简漉之。

他坐在圣驾上，居高临下，与抬起头的昭凌四目相对。

昭凌未行礼，也不质问，更不激动吵闹，甚至一句话也没有，不过一瞬便低下头，蹒跚背着尸体离去。

简漉之心口蓦然一紧。

刚刚那一眼，昭凌目中宛如一潭沉寂的死水，没有任何光亮。

第一次，那双眼中没有出现他的身影。

……

“陛下，立后之事何时能够定夺？”

“黎国七公主绝不能为后！”

太尉和丞相的争吵升级到了朝堂，简漉之心中越发烦闷。

这晚，他终于下了旨意。

昭凌被封为惠妃。

旨意传到清溪院，一众宫人抬着赏赐进了门。

“恭喜娘娘获封！”

清溪院一下多了十几个宫女，院子再看不见一片落叶。

御膳房每日都送来新鲜热乎的吃食，都是昭凌未曾吃过的。

可昭凌从未感到如此孤独，每日几乎只和院中阿玉的坟说话。

“阿玉，我叫人为你做了几身衣裳。”

“阿玉，那些东西其实都不好吃，以后我们不馋了。”

……

被封妃的第三天，昭凌去了御书房。

那日不肯通传的侍卫如今一见她就立即前去传问。

昭凌走入殿内，却见昭姝在给简漉之磨墨。

昭凌对此视而不见，径直对简漉之三跪九叩，又恭恭敬敬开口：“陛下，昭凌身份低位，不配为妃，请陛下收回成命。”

简漉之神色冷了下来。

“昭凌，你还有什么不知足？！”

昭凌垂眸道：“昭凌无什么不知足。”

简漉之胸中升起莫名怒火，却听一旁昭姝笑着说。

“清溪院是偏了些，也不够宽敞，奴婢们亦住不下几个。陛下不若为妹妹换一处宫殿吧，朝珠殿旁的知悉殿便空着。”

“妹妹有什么需求直言便是，无需耍些小性子，陛下与姐姐都会帮衬你的。”

闻言，简漉之目中闪过一丝讥讽——原是嫌宫殿破旧偏远。

昭凌则直直看着昭姝，直看得她笑容僵住。

才缓缓开口：“三姐姐，知悉殿是父皇为你建的偏殿，父皇那么疼爱你，为何他被关起来这么久你都不去看他？”

昭凌是真的不解，这个问题在她心间盘旋已久。

父皇不喜她，她便不去看他，但昭姝不一样，她为何也能当做无事发生？

语落，昭姝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当初姐姐悔了与陛下的婚约，这才落到我身上，姐姐那时不是说区区质子竟敢痴心妄想，癞蛤……”

“昭凌！闭嘴！”

昭凌还未说全，便被简漉之厉声打断。

简漉之目中冷意比殿外的漫天冰雪更甚。

“来人！惠妃出言不慎，以下犯上，将她带出去，在殿前跪上一日一夜！”

第9章

倒春寒，最后一场雪下了。

昭凌跪在石阶上，落了一身的白。

她伸手接住落在自己面前的一片雪花，凑近看它的棱角，却被呼出的白雾遮了眼。

身上的雪越落越多，越落越重。

她心想，变成雪人去死也太滑稽了。

昭凌忽的想起两年前，也是在这么一个下雪天。

简漉之不知怎的冲撞了三皇子，也被罚跪。

那是她顶着风雪，将两个一路捂在怀里的热馒头，悄悄塞给简漉之。

没了那两个馒头，昭凌硬撑着饿了两天，却不敢告诉阿玉。

雪越下越大，膝盖冰得要失去知觉。

昭凌终于在雪地倒下，视线逐渐模糊起来，口中呢喃着。

“阿玉，我好冷，我想回家……”

……

昭凌做了一个梦。

梦中娘亲还在，阿玉也在。

她们围着昭凌，阿玉替她穿上厚衣裳，娘亲端了汤给她暖身子。

“公主，穿厚些就不会冷了。”

“小七多吃些，快些长高，碰见坏人就不怕啦！”

昭凌全身暖洋洋的，面上止不住笑。

可等昭凌笑着想要挽住她们的手，那两道身影却越来越远，虚了影子。

“娘……娘亲、阿玉！你们别走！”

然后昭凌就醒了，满面泪痕。

她躺在软软的被褥上，盖着蚕丝被，却觉身子冷得过分。

七岁前，她是有娘亲的。

她的娘亲是明月楼一名妓子，日子虽苦了些，娘亲却从未让她饿过肚子。

腊八节那天，一队黑衣人闯进了她们家。

说她是当朝公主。

什么是公主，她当时都不知道。

然后，他们当着她的面，用一根白绫勒死了她的娘亲，将她带到了宫里。2

从此她从一个吃的饱穿得暖的下贱青楼人，变成了一个吃不饱穿不暖的高贵公主。

有多久没有想起这些事了？

应当是自从她遇见阿玉后，那时，她便又有了家人，有了家。

可现在，她又没有家了。

霎时，心似空了个大洞，寒风拼命地往里钻。

昭凌蜷缩在被褥中，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泪水似失了阀门的江河，不停地往外涌。

待哭得眼泪都干了，昭凌迷迷糊糊又睡去，心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