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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惊醒眼前却是一片黑暗。她眨眨眼，好半天才认出这是在小区的地下车库。

　　周思扬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在身边响起，朱清余循声望过去，他似乎是累极了，侧过脸倒在座椅靠背上睡得不省人事。一手虚虚握着手机，另一只手却紧紧攥着她的左手。

　　梦中他依旧眉头紧皱，彷佛有什么难解心事。空调吹出的凉风习习，他打了个哆嗦，朝座椅更深处蜷缩。朱清余这才注意到他的西服披在自己的身上，她怕惊扰到他，左手不动，只用右手拎着衣服盖回到他身上。尽管她已经足够小心，可细微的响动还是吵醒了他。

　　“我睡着了？”周思扬睁开眼睛，眼神还有些混沌。他只记得自己正在给几个留在省城的下属发信息布置工作，等回复的空隙，便意识渐无，昏睡过去。思及此，他忽然坐起身，打开手机，果然有十几通未接来电。之前他怕铃声吵醒朱清余，还特意把手机调成静音，却没想到自己也睡了过去。

　　地库信号不好，周思扬拨了一个电话，声音却断断续续的听不清楚。他越发不耐，打开车门，匆匆朝电梯走去。

　　西服顺着他的动作滑落在地，朱清余低头捡起，默默跟在他的身后。

　　一进家，周思扬就避开她走进书房，老房子隔音不好，朱清余虽没有特意去听，但还是听到他不断地提到预算，贷款，资金链之类的词汇。她拧起眉头，她不懂生意上的事，可即便如此，她也能隐约感觉到周思扬似乎是遇到难以解决的大事。

　　她克制住推门去问的冲动，而是转身走进厨房。

　　周思扬连夜从省城赶回来，又急匆匆去医院探望朱建华，想来是腹中空空，又累又饿。朱清余从冰箱里找出几颗鸡蛋，又拿出昨天剩下的凉米饭，起锅烧油，不一会儿，便端出一碗香喷喷黄澄澄的炒米饭。光有主食还不够，她转身又进了厨房忙活。

　　等周思扬心浮气躁地挂断电话，从书房走出来时，便看见餐桌上放着一碟白灼生菜，一碗炒米饭，上面铺了一层切好片的酱牛肉，还有一碗冒着热气的番茄蛋花汤。朱清余一边解围裙，一边招呼他过来吃饭。

　　夏日午后，刺目的阳光被白色纱帘遮去一半光芒，照进屋里来，像给地板镀上一层柔和的微光。朱清余站在他的对面，松松地挽着长发，面容也如同此时的阳光一般，温柔静谧。

　　烟火人间，一顿家常便饭，最是熨帖人心。

　　周思扬的心慢了下来，他按灭手机屏幕，朝朱清余走过去。

　　安静的一餐饭，他吃，她看，只有碗筷磕碰的声音响起。间或两人对视一眼，又各自不好意思地避过眼神。

　　“你真的不吃？”

　　“你吃吧，我不饿。”

　　简短的对话后，饭桌上又是一阵沉默。可在这沉默中，周思扬却咂摸出一种名为心安的感觉。

　　“我下午回省城。”周思扬想起前几天朱清余提过的院里想提拔她为科长的事，又补充道：“升职的事，你不要急着拒绝，我走之前会去我爸妈那边一趟，你等我的消息。”

　　朱清余却摇头：“这件事不用和爸妈说，我自己明白轻重。”

　　她站起身收拾碗筷，嘱咐周思扬：“睡一会儿再走，别在高速上犯困。”

　　周思扬拉住她的手：“你陪我。”

　　朱清余秀眉微挑，没有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像摸一条大狗似的，揉揉周思扬的发顶。他便像得了允许，一手揽住她的腿窝，一手横在她的腰间，起身将朱清余抱了起来。

　　朱清余的手臂勾在他的后颈，仰头吻上他的唇。

　　衣衫尽褪时，周思扬却猛地停住。藕臂光洁，正推着他的胸膛微微颤抖。

　　“没有套。”原本蓄势待发的周思扬委顿下来，朱清余愣了一瞬，才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

　　过了许久，她才红着脸喃喃说道：“没关系，我在安全期。”

　　周思扬眼神一暗，再次吻上她胸前那团颤颤巍巍的软肉。

　　刚进去的时候，疼得厉害。后来，倒像是麻木了一般。朱清余咬着周思扬的肩膀，想着，看来性爱也不像爱情小说里写得那样令人迷醉。唯一算得上舒服的，只是那份与他水乳交融的感觉，仿佛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两个人如此亲密的相交，身体嵌合在一起，仿佛连灵魂都相互融合。从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事后，朱清余趴在床上沉沉睡去。她虽没怎么出力，可却累得连手指头都不想动。周思扬给她细致地清理干净，又在她额头印下轻轻一吻，便起身穿好衣服离开。

　　他开车直奔周家在古城里的老房子，到家时，保姆刘姐同他说周永文已经上班走了，秦云还在午睡。周思扬没有离开，而是坐在客厅里一边喝茶一边等秦云醒来。他这次回家，本来就不是为了找周永文，他要找的人，是母亲秦云。

　　当初，周思扬大学毕业回家乡创业，因为经验不足，走了两年歪路，赔得血本无归。周永文本就对他从商不甚支持，便趁机逼他断了创业念头，要么继续读书深造，要么借着他的人脉安顿在国企央企求个安稳。

　　走投无路时，姥爷秦安魁伸出援手，对周思扬鼎力支持，要钱给钱，要资源给资源，他这才背靠着秦家在云城闯出些名头。但两年前秦安魁因病离世，秦家由舅舅秦风掌家。秦安魁还在世时，秦风就因为父亲对周思扬的偏爱有诸多不满，他接管秦家后，虽然甥舅两人没有在明面上撕破脸皮，但生意上的往来几乎中断。

　　这次出了陈鑫的事，即便周思扬还在努力挽回，但他心里也明白，这事不会善了，轻则伤筋动骨，重则满盘皆输，他不得不做两手准备。

　　他得回秦家借钱。

　　可要想从那位和他不睦的舅舅那里得到帮助，还少不了母亲秦云从中斡旋。

　　周思扬整整衣领，面色凝重，这恐怕又是另外一场硬仗。

28、韭菜味饺子

　　朱建华在医院又住了几天，便吵着嚷着说要出院。他掰着指头算算这些日子的开销，发觉自打住院后，简直是花钱如流水。虽说钱都是朱清余出的，可毕竟父女二人已生嫌隙，他也不好心安理得地继续欺骗自己这都是女儿的孝敬。

　　朱清余问过主治医生，医生说病人情况稳定，恢复良好，可以出院在家静养。既然医生也同意，朱清余便依照朱建华的要求办理了出院手续，返回病房时，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眼前一闪而过。

　　她心下狐疑，心念一动间，已经跟着那人走出数步。离得越近，她越发肯定自己没有看错。她加快脚步，跟着他一路穿过拥挤的人潮，走过弯曲的走廊，最终将人堵在了电梯口前。

　　果然是消失已久的林信阳。

　　看见朱清余，林信阳的脸上多了几分慌乱。有些时日未见，他越发消瘦，颧骨高耸，眼窝深陷，朱清余透过他的面容，仿佛看到了刘红凤。她不禁在心中暗嘲：这么多年，这样相像的两张脸，她怎么没有丝毫怀疑？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灼热，林信阳明显地瑟缩一下，垂下眼避开她的注视。

　　“你……”朱清余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看着林信阳如同惊弓之鸟的模样，脑海里却想起林慧的话，常年生活在林仁绍的淫威之下，即便是受宠的男孩，想必日子也并不如多数人那样自由肆意。

　　两人沉默地站在电梯门前，不一会儿，电梯门打开，一大波人群忽的涌了出来，挡在两人中间，林信阳趁着混乱钻进电梯。朱清余没有去追，只是看着林信阳的脸在两扇慢慢合上的电梯门中逐渐收窄，消失。

　　手机叮的响了一声，她打开，只有一句话：“别告诉他们我来过，我会混出个样子再回来。”

　　何必呢？

　　她心里一声叹息。

　　车开到半路时，朱建华就发觉这条路并不是回家的路。他坐在后座，低声问身边的朱清朗：“这是去哪？”

　　朱清朗一头雾水，姐姐只让他带着母亲一起来医院接父亲回家，旁的话没有多说。朱建华又去问坐在另一边的妻子，得到的也是一个疑惑的眼神。

　　朱清余在后视镜里看到几人的动作，她抿抿唇，一脚油门，车速又加快几分。白色轿车穿过跨河大桥，一路朝着新区方向急速行驶，在一片林立的高楼中拐了几道弯，最终驶进了一个绿树成荫的高档小区。

　　“下车吧。”

　　后座三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动。朱清朗在父母的眼神暗示下被迫开口：“姐，这是哪啊？”

　　“周家的一处老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