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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宴庭在贺公馆外,俊朗的轮廓染上清辉,修长的双腿自然交叠。
见我来,十分绅士地打开车门。
“我送你回家。”
似乎,我只是那个闹脾气想要回娘家的小媳妇。
我冲着路边招招手,上了一辆黄包车。
这才侧身道,弯起唇角:“来时,是我自己来的,走时,你也不必相送。”
2
十六岁时,我正在读女中。
姐姐突然离世,为了继续延续宋家与贺家的姻亲关系,我被一顶花轿送到了贺府。
明明,前几日我还和同学充满向往地,偷偷看画报上西式女郎的婚纱。虽然是续弦。
但贺家在北平是顶顶的家族,还是到场了很多政商界的名流。
他一身笔挺的西装,我一身凤冠霞帔。
说的是中西合璧,却不伦不类,极不般配。
其实我原是喜欢他的,在姐姐未嫁给他之前,我的少女心事从未示人。
自小我便认识贺宴庭。
他十八岁那年,为救一位落水的人,自己也险些溺了水。
好不容易将人推到岸边,自己却差点沉了下去。
是我和姐姐恰好见到,求着过路的人一起奋力将他拉上岸。
昏迷不醒的贺宴庭吓坏了姐姐,惊手足无措,只能不停的直哭。
我却用老师曾教过的心肺复苏方式,救活了他。
这场救助中,我的初吻也稀里糊涂的没了。我却不后悔。
昏迷的贺宴庭被拉到医院时,只有姐姐跟着去。
累的全身失力的我,负责通知贺公馆。
后来我才知道,那位贺宴庭拼了命要救的溺水之人是金若蘅。
旧国亡了后,金若蘅从郡主格格,成了庶民,一时想不开,跳了湖。
但最后贺宴庭出院后,却主动和姐姐订了婚。
我夜里偷偷哭了好多天,只恨自己当时年纪小,与他不相匹配。
可真正是什么时候歇了心思的?
是他夜夜晚归,身上带着不同味道的香水味时?
还是,他明明身边的莺燕环绕,却每一个眼角眉梢都像姐姐三分,故作刻意的摆出深情怀念的姿态的时候?
还是,更久以前?
那时,初次怀孕,我来不及欣喜。
他却端着一碗黑色的汤药,骨节分明的手指,是不容拒绝的冷硬。
“阿韫,念念哭闹的厉害,说怕有了弟弟或妹妹,大家都不爱她了,哎,她可真傻。”
“不过,这碗药你还是喝了吧,等念念大一点了,她会懂事的,到时候,我们再要孩子吧。”
那时念念才三岁,什么都懵懂的年纪。
默了片刻,他将药递到唇边。
“你也不想让京华忧心吧。”
宋京华是我死去的姐姐,也是众人皆知的,贺宴庭的白月光。
而我,这个活生生的人。
还有腹中尚不知男女,未曾见过天光的孩子,都不及她们万一。
“或者你不想吃药,我着人安排手术也成,只是,毕竟国内条件不是很成熟,我怕伤害到你。”
贺宴庭一手拥着我的肩膀,说的诚恳。
似是十分为我忧心。
那一瞬间,我很想推开他。
很想歇斯底里的质问:“难道一个活生生的胎儿在腹中,被一碗汤药毒害致死,就不是伤害吗?”
可最终我只是嗤笑一声,毫不犹豫地将汤药饮了个干净。罢了。
不受欢迎的孩子,来了也不会快乐的。那天可真冷。
我蜷缩在床上,血如雨注,染红了床单。
有什么随着那奔涌的血一同流逝,疼的我几欲昏死过去。
恍惚间我似看到了,贺宴庭惊慌的眉眼。
“阿韫,我们还会有孩子的。”不!
我和他,再也不会有孩子了。
3
我没有回家,而是租了一小院子。
隔壁便是一所国际女子中学。
我的好友崔静怡在这里当老师。
她得知我要离婚,且搬了出来,一向嘴毒的她眼含热泪。
“宋知韫,虽然你醒悟的迟,但还好来的及,现在都民国了,讲究男女平等,这大好的世界,且等你来看呢。”
崔静怡虽名字叫的守旧,却最是新派。
在做贺太太这几年,她便先后去英法留学,带着新派思想,回来就在这个国际学校当老师。
所幸多年来,我一直坚持学习英语,所以落下的课程很快便被补回来。
七日时间一到,我便登报宣布离婚。
一时间,震惊整个北平。
毕竟在圈子里,我一直是贺宴庭的贤内助。
就算一起出席聚会,我于他也是锦上添花,完全配的上他。
小产后,我也厌倦了这种名利场,就不怎么出席活动了。
慢慢的,他的女伴也多了起来。
今天是摩登女郎。
明天是当红歌星。
后天是末代贵女。
只是每个女人都有一个共同点,眼角眉梢,都带着些死去姐姐的影子。
他享尽了莺燕环绕的快乐,也占了情深义重的美名。
世人都说,贺大少深情不改,心里仍有一片荒芜留给亡妻。
唯有一个特殊,金若蘅。
金若蘅是最后一脉贵族,身份贵重。
就算曾经贺家,作为一等一的皇商,也得在金家面前恭恭敬敬。
而贺宴庭年少时,曾心仪金若蘅。
只是一个是贵族后裔,一个是皇商子孙,满清未亡时,身份并不匹配。
再后来,他娶了身份相当的姐姐。
满清亡了后,金若蘅去了英国,近一年才回来。
而后,她与贺宴庭在各种宴会出双入对,报纸不知道都登了多少回。
连贺念念,也一心念叨着若蘅阿姨,全然忘了九泉之下的姐姐。
我从学校刚回到家,贺宴庭等在楼下。
他一身笔挺的黑色大衣,戴着金丝边框眼镜,就算昏暗灯光下,依旧俊朗夺目。
“阿韫,你闹脾气也和该有个限度,怎可擅自登报申明离婚?”
到了现在,他还觉得我只是闹脾气而已。
“贺宴庭,你何时见过我闹脾气?”我笑着看他。
他一时哑然,似乎真的在思索有没有这样的场景。
沉默了片刻又道:“念念需要你,她可是你的血亲,你怎么能在此时撂挑子,还有京华……”
“够了。”我打断他的话。
“贺宴庭,我姐姐若是在世,也不会愿意看到我受这样的折辱的!”
“你和张家小姐共舞,和李家小姐赴宴,每日都有应酬不完的约会,现如今,你还让念念叫了金若蘅妈妈。这便是你日日在嘴上念的,挂念我姐姐?”
“你不过是借着挂念的幌子,为自己的放荡行方便罢了!”
“如今,我再也不想过这样的生活了。”
大门关上后,我径直上了楼,没有回头。
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下。
我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为新生。
4
我的父母也找到了我。
妈妈云鬓高挽,黛眉如弯月,看起来依旧娴静典雅。
一见我,脱口而出的却是责骂。
“宋知韫,离婚这么大的事你都不告诉我们!还要我们看到报纸才知道!眼里还有没有你老子娘?”
“你是女子,读了几年书当真以为男女平等了?”
“旧国才亡几年?这是败坏门风的行为,你让你老子以后怎么在众人面前抬头?”
“那可是贺家!你这样撕破脸,让两家以后可怎么办!念念怎么办?”
自始至终,都没问一句,我是不是受了委屈。
纵使早已习惯了,我的眼睛却还是忍不住的酸涩。
“如今我已24了,为了宋家,卖给贺氏八年也该够了。”啪!
脸上火辣辣的疼,我却笑了。
心中忽然无比轻松。
妈妈怒的满脸涨红。
“你莫要忘了,你还欠你姐姐些什么!”
闻言,我身躯一震,眼底猛地涌上几分雾气……
我的命,是姐姐给的。
姐姐生前的最后一个秋天,犯了咳疾。
我去药铺抓了药,赶往贺家。
秋雨连绵,我在路边撑伞躲雨,一辆小汽车在我跟前停下。
我以为是贺家的汽车,兴冲冲走上前,自己开了车门,正要说:“姐姐还知道派人来接我啊。”
却见一张油腻肥胖的面孔对着我笑。
那是新入北平的军阀司令风有祥。
他是每日时报的威风常客,阴险狡诈,杀人不眨眼,才有今日的势力,他也是花边小报的新闻主角,今日买了戏子,明日睡了影星,这等身躯,竟也是情场浪荡子。
我赶紧关上车门,伞都不要,往贺家跑去。
身后传来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笑意,那时,我心中升起一种不祥预感。
果然到了傍晚回到家,父亲黑着脸,母亲坐在灯下抹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