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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没什么只是,周序此刻的位置离俞非的座位实在太近,她忽而感到一阵无可自控的心颤,便更加不敢看他了。
那晚tຊ,直到最后,俞非也并没从周序身上观察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这人的确和那位男同学很亲密,但周围的男生们也是这样和同性相处的,仅此一次,实在难以判定。
出了长兴街站,周序在前,俞非在后,两人隔着五六米的距离,沿着步道往左上方走,路过一个壳牌加油站,穿过一个十字路口,爬上一条长长、长长的阶梯,再走一小段平坦的窄道……到家了。
当然,也并非全无收获。
那晚,周序的侧脸和笑容、他手扶拉环时臂上垄起的青筋、以及夜色中他信步前行的背影,和《唯一》前奏里惊艳清脆的钢琴音、高潮处迂回婉转的旋律、以及王力宏性感华丽的嗓音交织在一起,深深的刻进了俞非的脑海。
很多年后,周序谈笑着问俞非:“你说不同的人在你脑子里有不同的代表曲,那我是哪一首?”俞非脆声答:“《唯一》啊,王力宏的《唯一》。”
5. 2007年,秋,理由
雾山多雨,尤其夏季,纷纷濛濛的中雨,从沉得很低的云雾里落下来,落在高高低低的房顶,落在数不清的台阶,落在五颜六色的伞檐……
中雨是很有分寸的一种雨,既不猛烈,也不微弱,只是冷静的、克制的下,有时下一整天,有时下一星期,有时甚至连下一个月。
雾山人把下雨叫做「落雨」,也对嘛,雨是从天上落下来的。若是别的地方这样落雨,城里恐怕早就凉快上天了,雾山却不。雾山的燥热始终恼人又执着,像一种不溶于水的油污,讨嫌的腻在每一个雾山人的皮肤上,洗不掉冲不掉,若非等到换季,人被热掉一层皮,那油污才会跟着从身上脱落下来。
偏偏雾山的夏天是那样的长,长到原定的份额不够用,跋扈着把秋天也占去一大半,才会骂骂咧咧着离开……已经10月底,雾山总算有了一丝凉爽的气息。
没料到今晚会下雨,出了城铁站,周序一路小跑着回到家,头、肩、手臂……好些地方都湿透了。
雾山的夏雨没有消暑功能,秋雨倒是尽职尽责,下一场,气温就下降好几度。一些风裹着雨从单元门的缝隙里吹进来,尽管丝毫没沾身,周序还是感觉到了好大一股凉意,他打了个冷颤,从书包的外兜里摸出家门的钥匙,正准备开门,便听楼外传来一阵轻巧急促的脚步声,他刻意缓了缓开门的节奏,哐当一声,单元门开了,是俞非俞池两姐妹。
“周序!”俞非的声音混杂着雨声,很响,她一边收伞一边看周序,“你被淋了啊?”
周序笑笑,“是啊。”
“你应该等一等我的,”她用力甩掉伞上的雨珠,“俞池去接我了,多带了一把伞的!”
“我……”我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没事,小雨。”
“你爸爸喃?”
“应该还没下班吧。”
“快进去吧,洗个澡,换身衣服,不要感冒了。”
周序做作业,有个小习惯,脑子想着解题思路,手里握着笔,不肯闲着,老在草稿纸上写一个“是”字。几个笔画,一个“是”字写得行云流水。至于为什么是这个字,他没研究过,可能这个字太常见,一开始写了它,写着写着就习惯了。
洗了澡换过衣服,坐到卧室的书桌前,周序开始做今天上午数学老师发下的卷子,单选题多选题填空题俱是简单,大题稍微有些难度,尤其最后一道附加题,将周序难得皱起了眉头。
一时没了思路,右手握着的笔又开始在稿纸上动了起来,待他悟出解题思路时,稿纸上已经布满了“非”字。
他也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写这个字的,只记得前些日子,同桌问他,为什么在草稿纸上写“非”字,他慌神了一瞬,很快便反应过来,随即一脸冷静把草稿纸往前翻了十几页,翻出自己写的“是”字递到同桌面前,“有是就有非,「是」写累了,写写「非」。”
同桌信了,但周序清楚的知道,这里的“非”,不是是非的“非”,而是俞非的“非”。
他们是从国庆节后开始熟络的。
国庆假期,周序没回长溪,反倒是吴士心难得休一次假,收拾了好些老家的特产,来雾山呆了一个周。
上高中之前,周序一直和吴士心待在长溪,周进的单位在雾山,平日忙,基本住在员工宿舍,差不多一个月才抽空回一趟长溪,回去也待不了两天,就又着急忙慌往雾山赶。
周序升到初三后,周进和吴士心一合计,以儿子的成绩,高中上雾山四中完全没问题,索性在四中附近买了这套二手房,有了这处落脚点,一来方便周序上学,二来,周进也无需再跟手底下的小伙子们一块儿挤单位的员工宿舍了。
既然是买给儿子的房,自然得儿子自己来相看一番,春末夏初,雾山的天气还不太热,周进特意选了个清闲些的周末,回了趟长溪,接上周序,一块儿到雾山看了两天的房。
本来周进看上的是另一套,那房子离四中更近,出了小区,走个10来分钟就能到学校,小区也新,据说是05年的房,可周序却看上了这套。周进想着,儿子大概是听了中介的话,觉得这套房价格更低,想为家里省些钱。
周进左劝右劝,说买房的钱管够,不用省,这小区太老了,这房子装修也一般,无非就是带个大院子,云云,儿子不听,愣就是选了这套。周进想了想,也好,这样还能省下两三万,正好腾换一下这屋里的旧家具。
听了丈夫周进的话,吴士心本来也以为儿子是一门心思想给家里省钱,直到她隔着院墙看见了俞非。
吴士心逛院子时,俞非正在给锅巴洗澡,站在篱笆墙枯坏的缺口前,吴士心看见俞非弯着身一瓢一瓢的往锅巴身上浇水,她穿了身淡黄色的吊带裙,长发随意的绑在脑后,两条白皙细长的胳膊默契的打着配合,一手从身旁的大盆里舀水,一手不停的胡噜锅巴背上的毛发,嘴里还嘟囔着什么,吴士心仔细听,似乎是在用《我是女生》的调唱别的词,“我是锅巴,可爱的锅巴,我是锅巴,爱洗澡的锅巴……”
不由自主的,吴士心看得入了迷,她一直想要个女儿,可惜当年单位管得严,生完周序,没到一年,就抓紧时间去上了环。望着眼前的俞非,她不住的在脑中幻想,要是周序是个女儿,或者周序有个妹妹,现在估计也差不多那么大了吧。
给锅巴洗完澡,俞非一边按着狗头叮嘱,“不许甩水不许甩水啊,马上给你擦”,一边光速伸手取下头顶晾绳上的毛巾,将锅巴裹了个严实。
俞非蹲下给锅巴擦身时,吴士心这才看清了她的脸。
脸型是偏长的鹅蛋脸,大概是在院子里忙活了好一会儿的缘故,面颊微微泛着些潮热的红,额上也出了好些汗,散下的发丝混着汗水黏糊糊的腻在侧边的脸上,她却浑不在意,手上动作不停,嘴巴也没闲着,“搓搓搓,把脆脆的锅巴搓碎碎……”边唱还边笑了起来,不知不觉,吴士心也跟着笑了,这女孩有一双狭长的眼睛,眼皮大约是内双,下眼脸看起来稍稍有些肿胀,她笑时,一双细眼天然的眯成一条线,像两角月牙欢喜的嵌在脸上。
瞧着这张笑颜,吴士心忽而想起了儿时家门口那条干净澄澈的小溪,连它流动时哗啦啦的水响也从遥远的回忆里传到耳际。怎么会这样,她想不明白。
给锅巴擦完了身子,俞非未卜先知似的,按着狗头轻轻往后一跳,跳出一米开外,果然,她手一放,锅巴便把身子甩得圆不溜啾,毛发深处没擦干的水也跟着被甩了出来,俞非别过身子躲过一劫,笑得乐哈哈的。
紧接着,她将锅巴的专用浴巾挂回了晾绳,原本这些盆啊、瓢啊、小凳子啊……一么多东西还需要规整,但俞非实在热得受不了了,她必须立刻进屋洗把冷水脸、吃根绿豆糕——可她刚转身没走两步,就被一个声音喊住了步子。
“妹妹……”
那声音里带有女性长辈特有的娇柔夹音。
“啊,”俞非转身,眼神稍稍寻了一会儿,便看到了篱笆墙缺口后的吴士心。
前阵子雾山连下了七八天的雨,这些老木条被雨水一泡,早都糟得不成样了,太阳出来一晒,就成酥饼一样,轻轻一碰,便嚓嚓往下掉。周文丽想着,过两天把这些枯木连带着上头枯黄的豆角藤一块儿拆了,花点钱,找人来搭一道结实些的木墙,就没把这些大大小小的缺口当回事。
可是,这人是谁,她叫我做什么?俞非心头疑惑着,嘴上还是轻轻喊了声:“阿姨……”
雾山的小青年都是有礼貌tຊ的小青年,喊人也颇有些讲究。男性长辈自然一贯叫叔叔,女性长辈却要细分些规则,若是年纪大一些的女长,就叫嬢嬢,若是年轻一些的,就叫阿姨。至于嬢嬢和阿姨有什么区别,本质上也没有区别,只是阿姨听起来总归要时髦一些。
吴士心自然是阿姨,因为她看上去不过30出头,皮肤白皙,身材高瘦,留顺直蓬松的肩发,穿宽松有型的白衬衣,一张好看的脸上堆满了温柔的笑意,笑起来两眼弯弯,像现代版的怀玉公主。
“妹妹,你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