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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入门，陆行止便吩咐人照顾好黎若楠，而后径直去了老侯爷的院子。

　　直到入夜，黎若楠才听到他回卧房的动静。

　　昆吾搀着陆行止，满眼心疼地劝他：“爷，薛小姐未必就如传闻那般不堪，您何必非跟自己过不去？”

　　“侯爷这次是动真格了，不然平时哪舍得真下手打……”

　　陆行止眉心紧蹙，冷声打断昆吾：“非我所喜，黎若楠即便再好，也入不了我的眼。”

　　“老头子如今就是打死我，我也一定要退婚。”

　　他还真是铁了心肠，哪怕豁出命去，也要和自己退婚。

　　黎若楠忍无可忍，披起外衣起身出去，今天就要和他说清楚。

　　不想刚出门，陆行止一见她便急忙挥退昆吾，挺直腰杆，尽量神色自如地朝她走去。

　　再开口时，他耳尖微红，连声音都发紧：“霜月，我从前并不知道自己想要喜欢的人，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直到遇见你，我才发现我喜欢的，正是如你一般的女子。”

　　陆行止眼神亮得好似夜空中的星辰，俊美的脸上满是期待，期待着黎若楠的回复。

　　黎若楠却只觉得讽刺。

第5章

　　她满心期待着嫁给陆行止的时候，他不要。

　　而如今，她已经将陆行止缓缓放下，陆行止却说喜欢她？

　　“可你还有婚约在身。”黎若楠神色淡淡，声音中没有半分欣喜。

　　陆行止以为她的拒绝只是因为婚约，当即言之凿凿保证：“只要你与我两情相悦，我一定会想办法退了薛家的婚约。”

　　黎若楠抬头望了眼无边压抑的天，没接他的那句两情相悦。

　　她曾心悦过陆行止。

　　全心全意想要嫁给他为妻，愿意为他侍奉公婆，主持中馈。

　　但这份心悦，早早就在陆行止坚定要退婚时便散去了，变成了不甘和怨怼。

　　黎若楠抿了抿唇，按下心口翻涌的情绪：“既如此，小侯爷把与薛家的婚约退掉后再说吧。”

　　说完，她无视陆行止，关上了门。

　　雪，落得更大了。

　　隆冬时，各地有不少受灾的流民逃难来京城。

　　陆行止为了给黎若楠立名声，好早日娶她为妻，一早便带着她出门去城门口救济灾民。

　　城门处，寒风刺骨。

　　陆行止的手和耳朵被吹得通红，却坚持亲手将米粮和冬衣交到灾民手中。

　　“多谢小侯爷！多谢小侯爷……”百姓的感念之声不绝于耳。

　　黎若楠蓦地有些恍然。

　　五年前，薛家遭人构陷拥兵自重。

　　是陆行止在陛下面前力撑她薛家一门忠烈，绝无二心。

　　三年前，兄长薛蘅领兵出征，军饷却迟迟未至，腹背受敌之际。

　　也是陆行止及时送来粮草，解了薛家军之困。

　　薛家几次危难，都是陆行止相助才渡过，这样一等一的君子，黎若楠怎能不倾心？

　　可直到如今她才知道。

　　陆行止心怀天下，有情有义，无论当时出事的是不是薛家，他都不会袖手旁观。

　　从头到尾，他的情，都和她黎若楠无关。

　　心口沉闷之际，一道刻薄的声音骤然响起。

　　“我道是谁在这惺惺作态，假慈悲。”

　　一个眉眼吊梢的男子从护卫簇拥中走出，睨了眼陆行止懒懒下令：“给我砸！”

　　“住手！”陆行止脸上难得露出愠色，双手紧攥：“林宥之，别太过分。”

　　林宥之，父亲是东宫亲信，当朝太师，林氏一族更是当今皇后的母家。

　　他仰慕嘉云公主已久，可嘉云公主眼里只有陆行止。

　　林宥之斜了陆行止一眼：“我就看不惯你这幅做派，除了张脸，到底哪里能让嘉云公主对你另眼相看？”

　　话落，林宥之身后的一群护卫就开始动手打砸。

　　黎若楠再不能忍，对林宥之甩手便是一巴掌。

　　耳光声响彻城楼。

　　周遭瞬时静了一刹，响起一片吸气之声，连陆行止也怔住了。

　　林宥之错愕半晌，捂着高高肿起的脸又惊又怒：“你，你是谁，你竟然敢打我……”

　　黎若楠神色淡淡甩了甩手：“你管我是谁，你砸的是赈济灾民的棚子，断的是受灾流民的生路，这一巴掌还算轻了！”

　　饱受压迫之人，但凡有一人站出来，便会似星火燎原。

　　周遭灾民皆对他方才所作所为恨得眼中攒起火来。

　　眼见要激起民愤，林宥之只得狠狠剜了眼黎若楠，悻悻离开。

　　众人无不拍手叫好，望向黎若楠的目光，有感激、有赞赏、也有钦佩……

　　只有陆行止愣神地望着黎若楠，仿佛失了魂：“霜月，我从未见过如你一般的女子……”

　　“小侯爷。”黎若楠打断他的话，神色平静，“今日之事，林太师若要问罪，你只管说已将我赶出府了便是。”

　　布粥一事已经彻底让黎若楠看开。

　　陆行止不喜欢她，并不是什么过错。

　　若非要说是有错，大概就是退婚的事情处理的不太妥当。

　　冲着他曾帮过薛府数次，黎若楠也不计较了。

　　她往后退了一步，和陆行止拉开距离：“我还有些事情未了，便在这里同小侯爷辞别了。”

　　从前的一切爱憎，皆在这一刻止。

第6章

　　陆行止一怔，许久才缓过神来：“什么意思？你要离开侯府？”

　　那张俊美的面容上第一次显露出慌张的神情。

　　“为何？我待你不好吗？”

　　当然是好的。

　　光陆行止闹着要娶她，但老侯爷至今都未来找她，就足以说明陆行止对她的爱护。

　　只是这好，是陆行止是对霜月的，与她黎若楠无关。

　　“没有为什么。”黎若楠的声音轻得风一吹就散了。

　　她毫无留恋地转身便走，手腕却被陆行止攥住。

　　黎若楠回头，便对上陆行止发红的双眼。

　　他向来清风朗月，从不曾失控过，此刻却连声音都发哑。

　　“能不能不走？我要娶你，绝不是一句空话。”

　　黎若楠垂眸看着被陆行止拽紧的手腕，浅浅凉意一直侵入心底。

　　“小侯爷，平心而论你我相识不过短短数日，既不存在情谊深厚，亦不曾一同经历生死……”

　　“你爱我什么呢？”

　　陆行止眉心紧皱，薄唇微微张开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黎若楠皱了皱眉，抽出手正要转身。

　　料峭寒风中传来陆行止的低语：“我知我与你相识不过数日，可这短短数日，我见到了你身上的非凡射艺，不畏强权，处事果敢。”

　　“情之一事，从来就不由时日长短决定。”

　　陆行止顿了顿，声音越发低沉：“我会说服我爹让我娶你，我从来不在乎门第，只在乎此心相悦之人。”

　　“我陆行止，此生非你不娶。”

　　黎若楠想，世上或许再没有任何一句情话比这更动听了。

　　若是以前能听见陆行止如此声声切切，自己不知道会有多高兴。

　　可如今，她丝毫没觉得喜悦，只觉荒谬。

　　因为假使她未曾因为退婚一事上京，陆行止还是会因为爱上别人而同她退婚。

　　只是现下，他爱上的人恰好是她黎若楠罢了。

　　黎若楠驻足在原地，却没回头：“小侯爷可要想好了，我不做通房丫鬟，也不会给人做妾。”

　　“我虽身份低微，却也不愿与人共侍一夫，否则，我宁可终生不嫁。”

　　陆行止的声音更加坚定，目光灼灼望着她的背影：“你若嫁给我，便是我此生唯一的妻子，我绝不负你。”

　　闻言，黎若楠的身子颤了颤，几乎要为他的用情之深之切而落泪。

　　她沉默良久，才开口问：“小侯爷，事到如今，我只想问你最后一句。”

　　“你对薛小姐，究竟……”

　　不想话未说完，就被陆行止急忙打断。

　　“霜月，我对天发誓，我与黎若楠的亲事乃襁褓之约，从未谋面何谈情分？”

　　“她送来的那些书信，物件，我都了无兴趣，也从未给予过回应。”

　　“薛小姐日后定会遇到与她相配之人，但绝不会是我！”

　　陆行止的每个字，都像是刀子一样落在黎若楠的心上。

　　他不知道。

　　为了他口中所谓的襁褓之约，黎若楠付出了多少。

　　她抛却喜爱的射艺长枪，日日天不亮就起床和嬷嬷学习管家御下之道，每每绣嫁衣禾服到月上枝头。

　　只为嫁给陆行止后，能令他后宅无忧。

　　他更加不知道。

　　他口中那些无趣的书信，是她一夜一夜斟词酌句，写废七八张信笺才写出来的。

　　礼物也都是她耗费心力，或千挑万选，或亲手制成的。

　　黎若楠眼眶通红，为了她曾全心全意爱慕过陆行止的那些年。

　　“好，那我便等你，退了与薛家的婚约。”

　　丢下这句话，她头也没回，只身踏入风雪。

　　与身后满脸喜色的陆行止不同，黎若楠脑子里如今只剩下一个念头，那便是——

　　只要陆行止正式上薛府退了定婚的庚帖，她和陆行止，便是真正的两清了……

第7章

　　陆行止看着黎若楠的背影一步步被风雪吞没。

　　他不放心她一个弱女子，当即回府安排了影卫去找她。

　　在他正式退掉和薛家的婚约之前，不要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对霜月，他的确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