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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先皇子嗣中行十三，上头十二个兄长有六个夭折；三个犯错被逐出朝廷，撵到了边陲小城的封地里去；一个身体残疾，与大位无缘；还有一个整日溜猫逗狗，不务正业；最后一个是齐王，被关在宗正寺至今不得见天日。

所以只要这掌柜一提十三这排行，蔡添喜必然就知道是自己要的东西，只是可惜了，他装了一袋子的金叶子，就等着今天为闻姒挥金如土了，对方却不给他机会。

“闻姒，我们去哪？怎么这么急？”

眼见已经走过了三四家店铺，身后也没传来熟悉的声音，闻姒的脚步这才慢下来，她心里颇有些无奈，这叫什么运气，大周这么大，她竟然能在这里遇见那位妇人，对方想必是无心的，可她却着实是被追的抱头鼠窜。

可再怎么兵荒马乱，她也不能让傅昭看见那个人。

有些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忽然有些饿了，我们找个地方吃些东西吧。”

傅昭直觉她没说实话，闻姒自小便端庄稳重，绝不可能因为肚子饿了就不顾身份仪态将他强拉出百宝阁，尤其是还这般急促，看着……倒像是在躲避什么十分不想见的人。

他越想越有可能，可一船的人都是故交，说不得哪些就是拜高踩低的小人，她不愿意见也正常。

傅昭想着眼神暗了一下，决定一回船就写封信催一催薛京，他不能再看着闻姒这么低人一等了，他要尽快把她该有的东西还给她，不管用什么手段。

面上他却十分配合：“你想吃什么？”

闻姒只是随口说的，哪里有什么想吃的，怔了好一会儿都没开口，傅昭只得给她递了个台阶：“听说这边有种酒叫绿豆烧，咱们既然来了就去尝尝，如何？”

闻姒自然点头，眼下不管是吃什么喝什么，她都只是想找个合情合理的借口离百宝阁远一些。

绿豆烧是彭城名酒，周遭的酒楼都有售卖，两人就近进了一家，只是夜市热闹，楼上雅间早就被富商豪绅占了，其中必然是有龙船上的人，傅昭但凡开口就会有人让出来。

可他今日不想提自己的身份，就想这么和闻姒泯然众人，所以只是选了角落里的一张小桌子。

六年前他所设想的生活便如同今日一般，他那时候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是皇帝，只以为自己会科举，做个小官，每日里放衙回来就同闻姒一起说说话，说一说衙门里的趣事，也听一听闻姒这一天做了什么，遇见什么热闹的日子就这般并肩在街上走一走，累了就在哪家店里歇歇脚，吃一些闻姒喜欢的东西。

如果当年没有发生那些事，他们应该过的就是那种日子吧。

如果自己能早些看清楚自己的内心，他们应该也会过得比现在要好……真的是白白浪费了四年。

他忍不住看了闻姒一眼，在桌子底下抓住了她的手，带着几分补偿似的一下一下揉捏他的指腹。

闻姒瞪了他一眼：“大庭广众的，十三爷自重。”

傅昭闷闷地笑，手却就是不松开，哪怕被闻姒暗中掐了两把，疼的龇牙咧嘴，也仍旧死皮赖脸的抓着。

好在店小二很快送了酒菜过来，闻姒这才得以解脱。

她闷头吃饭，傅昭却不依不饶，总在桌子底下逗弄她，气得闻姒咬牙切齿，忍无可忍之下抬脚狠狠踩在了他脚趾上。

傅昭疼得额角一跳，强忍着没有叫出来，好一会儿才习惯了那阵疼。

他大约也知道自己的举动有些过火才会让闻姒如此，琢磨着做点什么好让她消消气，冷不丁听见外头有人在叫卖花卉，当即来了兴致，起身就要走。

可就在这档口，闻姒却一眼瞧见了那妇人抬脚进了酒楼。

第234章我明明记得你很节俭

她浑身一个激灵，一把拉住了刚起身的傅昭：“你去哪里？”

傅昭垂眼看了看她紧绷的手，心里略有些困惑，他只是想出去一趟而已，闻姒怎看起来这么紧张？

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地解释了一句：“自然是看你生气了，想去买点什么来讨你高兴。”

闻姒仍旧紧紧抓着他，不给他半分回头的机会：“我高兴得很，快吃吧，吃完我们就回去。”

她给傅昭夹了筷子菜，抬眼巴巴地看着他。

又是这种目光，傅昭根本拒绝不了，虽然心里仍旧困惑她态度的古怪，身体却本能的选择了听话，他再次坐下来：“好，我们吃完就走。”

闻姒松了口气，注意力从那妇人身上收回来，落在了傅昭身上。

比起盯着别人看然后被傅昭发现端倪，盯着他不让他回头显然要简单省事得多。

好在那妇人只是来买了一壶绿豆烧，很快就走了，闻姒这才放松下来，琢磨着和傅昭回龙船，再这么闹下去，她也扛不住了。

可傅昭难得能和她出一趟门，并不想如此潦草的就结束，闻姒怕被他看出问题来，只能硬着头皮又陪着逛了两家店面，却是他说了什么都没注意，因为那妇人冤家路窄的，不管他们去哪里，她总会跟过来，到最后她实在忍无可忍，索性一咬牙扭伤了脚，傅昭这才打消了继续闲逛的心思，背着她回了驿馆。

只是驿馆里头却十分热闹，蔡添喜带着玉春，钟白带着几个禁军正窝在驿馆大堂里收拾东西，桌子上凳子上地面上到处都是盒子，两人根本无处落脚。

闻姒愣了愣：“这是怎么了？有人送礼？”

钟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目光幽怨：“谢姑娘，您这怎么还明知故问呢？这不都是您买的吗？我这写册子写的手都麻了。”

闻姒听得目瞪口呆，她买的？她什么时候买的？她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她满脸茫然：“莫不是有人送错了地方？我不曾买……”

“没送错，”打断她的是傅昭，对方凭着一双长腿，灵活地在盒子箱子中间穿梭，找到了一张椅子将闻姒放了下来，这才接茬道，“都是我们一起选的。”

闻姒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我们……一起？”

她为什么完全没有这段记忆？

她甚至都不记得自己和傅昭一起挑选过东西，她一路上都在防备不让傅昭看见那位……

等等！

她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模糊的片段，百宝阁的时候傅昭似乎的确问过她什么东西好不好，她当时看都没看，十分敷衍的嗯了一声……

她看向傅昭：“我说嗯你就买了？”

傅昭很是理所当然：“你都嗯了，这还不够吗？”

闻姒被噎的一时没能说出话来，她明明记得傅昭不是这么铺张浪费的人，甚至有些时候他是十分节俭的。

当初就因为她做主给后宫的娘娘们送了东西，他心疼得当即就分了她的权，可今天怎么……

“这么多东西我哪用得完？快让人送回去退掉。”

“我不，”傅昭拒绝得义正严词，“让人送回去我的脸还要不要了？”

闻姒又是一噎，很是为自己之前的敷衍懊恼，她不知道傅昭骨子里也是这么大手大脚的人，早知道这样她怎么都是会分一缕心思在他身上的。

眼见说不动傅昭，她只得将目光落在钟白身上：“钟统领……”

“谢姑娘你别找我，我不去，”钟白把头摇成了拨浪鼓，“我还想趁着南巡，船上有姑娘的时候找个媳妇呢，我这要是去退了货，回头传出去了，我多丢人呐。”

闻姒：“……”

就退个东西有什么好丢人的？！

闻姒深吸一口气，撑着椅子站了起来：“我自己去。”

傅昭一把勾住她的腰把她抱起来上了楼：“买都买了，怎么好和百姓争利？谢姑娘，这可不是大家所为。”

闻姒气地锤了他肩膀一下：“什么大家小家，哪有人这么糟蹋银子的？”

便是她金尊玉贵被娇养的时候也不曾这么花钱如流水。

傅昭也不恼，把她放在床榻上俯身压了上去，脑袋搭在她肩膀上闷闷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