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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祁只是在聊天的间隙眼神示意他倒酒敬酒，却完全不在意他脸色已经白的吓人，额头的汗也顺着脸颊滑下，仿佛他只是一个酒桌上的工具。终于当尚一祁还想再叫两瓶酒来时，慕沉霜忍不了了，想站起来说什么，这时王樱抢了她的话。

王樱玩笑着说今天有家人在，不能多喝，下次让两位老板尽兴。那一高一矮两人也喝得差不多了，摇摇晃晃离开，他们刚走，慕沉霜就看到傅君珩双肘撑着桌子，把脸埋在手里，瘦削的身影一动不动。

但这顿饭还没有结束，尚一祁目光投向陈爸爸，笑着问他这两天玩的怎么样？陈爸爸一向是个老实的，便如实回答，说湖边的景点转了个遍了，很好。

“对了，青龙峡那里的项目更多，离雁栖湖很近。”尚一祁忽然看了眼傅君珩，“明天让傅君珩他们带你去那转转。”

傅君珩脸从手掌间抬起，眸底一片红，点了点头。

尚一祁盯着傅君珩脸，笑容瞬间褪去，当着所有人的面突然说：“违禁药还在吃吗？”

傅君珩显然很意外，摇了摇头。

慕沉霜也一惊，原来他早知道傅君珩在偷偷吃药，却在不知他是否已经停药的情况下让他陪酒，完全不顾他死活。慕沉霜难免后怕，眼前尚一祁的脸也可怖许多，却不知更残酷的在后面。

尚一祁饭后有喝功夫茶的习惯，也喜欢在茶室里聊工作，一般被他叫去喝茶的都有重要安排等着，今天他叫的人是傅君珩。

傅君珩撑着桌子站起来跟他走，可刚到门口，尚一祁转回头，看着慕沉霜，皱着眉想了半天她的名字仍叫不出，只是说：“那个谁，你也过来。”

整个饭局上一直很顺从的傅君珩突然反驳，像是害怕什么一般大声说：“她不用，她不去。”

尚一祁瞪了他一眼：“这不是你娶的媳妇吗，也不是外人。”

慕沉霜当时还不知即将面对什么，她懵懂地跟着他们上电梯，来到套房里面的小间，这里已经布置成了茶室的模样，茶具器皿一应俱全，角落里袅袅地熏着香，窗外可见雁栖湖上最后一抹晚霞。

茶室里只有他们三人，尚一祁娴熟地泡着茶，他们俩坐在他对面，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空气里异常安静，尚一祁将泡好的茶一顿一顿的倒入三个小茶杯里，自己先端起一杯喝掉。

而后目光炯炯盯着傅君珩酒后疲惫的醉态，冷冷说：“我就看不上你这个样子。”

慕沉霜本来伸出去要端茶的手缩了回来，心底一抖，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变脸，可旁边的人却像早已习惯了一般一动不动。

“当年我不到二十岁，肠胃炎刚好，你爷爷让我跟乡绅们喝酒，我连喝了五坛，把那些老家伙都喝倒了我才去吐。”尚一祁语气鄙夷，“你看看你，几瓶酒就快要了你的命了。”

“你也就是运气好，那时候你爷爷里里外外五六个孩子，我得样样出类拔萃才能走到今天，倒是便宜你了。”

慕沉霜眼睛缓缓转向一侧，看到他微微垂着头，手攥着拳放在腿上，高高低低的侧脸绷得似张满弓，睫毛不受控地上下翕动。

尚一祁像是更不满了，语气加重：“我但凡有其他选项，但凡我能多活一阵子，都轮不到你。”

又不耐烦地快速交代：“后天开始你跟着一起开会，路我已经给你铺好了，你先回总部抓一年管理再慢慢过渡。不过你搞清楚，这一年我还死不了，我会盯着你，如果你再发疯，乱吃药，寻死觅活……”

这时傅君珩突然打断他，转头对慕沉霜命令似的说：“你先出去。”

慕沉霜多少被这场面惊的缓不过来，还没回复，尚一祁驳斥：“你赶她干什么？”

傅君珩不理，只是沉甸甸地看着慕沉霜，命令转化为温柔的哄着：“听话，你先出去一下。”

“不许走！”尚一祁吼了句。

傅君珩忽然转向他，咬着牙质问：“你非得这样吗？非得在我妻子面前这样吗？”

尚一祁玩味地看着他：“怎么，你现在要脸了？这不是你自己选的老婆吗？这不是你为了跟她结婚，开始嗑违禁药的老婆吗？怕什么，都是家人？”

傅君珩像被戳中了奇怪的笑点一般，突兀笑了，身体也瞬间松弛了些，两条长腿送出去，身子仰在椅子上。

“谁跟谁是家人？你有把我当家人吗？”傅君珩声音低低的，却极重，“你把我扫地出门，逼着我改名换姓，有把我当成家人吗？”

尚一祁顿了顿：“怪就怪你偏偏遗传了那个病，疯疯癫癫。”

“我怎么变得疯疯癫癫的你不知道吗？”傅君珩盯着他，“那时候他们怎么对我的，怎么对高高的，你真的不知道吗？你就算不相信我的话，家里那么多员工都没人告诉过你一次吗？”

尚一祁身子向后缩了缩，露出些难言之态。

傅君珩稳了稳情绪，再出口时仍略带哽咽，问出于他而言也极残酷的话：“所以你眼睁睁看着他们霸凌我，对吗？”

尚一祁迎着他的目光，丝毫不退：“那你希望我怎么做？在你哭哭啼啼的时候抱着你，哄你，给你擦干眼泪给你买糖买冰激凌再陪你睡觉吗？你为什么不反击？为什么不狠狠打回去？你是个男人，却让他们当成狗一样溜来溜去的不觉得很窝囊很丢人吗？”

慕沉霜冷不防倒抽一口气，眼睛酸胀，本能的想伸手去支撑旁边的人，却听到更让人心酸的话。

“我没有反击吗？我每次反击，他们只会变本加厉，肆无忌惮。”傅君珩眸光森冷，字字诛心，“因为他们知道，一个连他父亲都看不上都嫌弃的孩子，一个没人保护没人管的孩子，跟狗没什么区别。”

“本质上，是你在霸凌我。”

“放屁！”尚一祁吼着，砸出去一个茶杯。

傅君珩躲了一下，脸上仍旧溅了些茶水。

他轻轻擦了下脸，继续说：“包括现在，你无奈之下只能把企业交给我，却非要在我妻子面前，在我最爱的人面前贬损我，侮辱我，来满足你的控制欲和阴暗心理，也是一种霸凌。”

尚一祁瞪着他，暴怒地攻击他：“我真没有看错你，你就是个无能懦弱的人，不堪大用，随便谁都可以把你碾碎，甚至让女人把高跟鞋踩在你脸上，你不配当我的儿子！”

傅君珩却像丝毫没听见一般，悠哉地站起来，重重舒了口气，晃了晃醉透了的身子，转身推门离开。

他走后，慕沉霜慌忙拭了下眼角，想跟着他出去，可走到茶室门口却停下，转回头，不加犹豫地说：“不是他，是你不配。”

“你们都不配。”

慕沉霜大步出门，却不见傅君珩的踪影，她找了个电梯按了一层，心急如焚，可下到一楼后却迷了路，看哪里都很陌生。

她随便找个出口跑出去，外面天已经黑了，郊区的夜晚格外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