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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像是……怎么都流不完。

上官昭未看她，只是眼神空洞地看向虚空。

她的亲人们死去这么久，可她从未梦到过他们。她一直觉得，他们应该是怨她的，所以才连梦都不肯让她梦到。

现在，她总算见到他们了。

【阿娘，嫂嫂，阿唯……我好想你们啊。】

【你们终于肯来接我了！】

明明身上疼得要命，可上官昭像是感觉不到了。她只是看着虚空中的亲人们，微笑着朝他们伸出手。

她以后可以跟他们一起了，真好啊。

汉春宫。

迟胤将柳慕怜搂在怀里，心疼地哄她吃药，“乖，再吃一点，病才好得快。”

她为救他才受了这么多的苦，他没办法给她足够的爱，只能尽力地对她好。

只有这样，心中才不至于太过愧疚。

柳慕怜虚弱地咳嗽两声，偎依在他的怀里，“可是好苦。”

迟胤无奈地叹一口气，正欲再说什么，有太监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跪在地上，“皇上，不好了，上官……社君她……”

迟胤不耐道：“她又怎么了？”

“她死了！”太监道。

迟胤本以为上官昭又闹出了什么幺蛾子，没想到却是……死了。他手里还端着要给柳慕怜喂的药，只觉得轰的一下子，脑中一片空白。

第12章 她也会疼

咣当！

药碗落到了地上。

迟胤第一反应是，这个太监是不是在说什么糊涂话？

那可是上官昭，让无数敌人闻风丧胆的大燕战神，怎么可能就这么死了？

“你说什么？”

他开口时，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

太监道：“社君死了。”

所有人都知道，那是昔日的皇后娘娘，曾经的连胜将军。

可他们只会喊她哑巴，社君，无人会再给她半点尊重。

这本就是迟胤想要的，但他此时却觉得社君二字无比刺耳。

柳慕怜在旁边说着什么，可迟胤只看到她嘴张张合合，根本没注意到她在说什么。他猛地站起身，因为动作太过突然，甚至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皇上！”

柳慕怜冲着他的背影大喊，可他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迟胤脑子里乱糟糟的，等跑到偏殿时，他就看到上官昭躺在地上，身子底下都是血。他第一次知道，一个人能流这么多血。

“参见皇上！”碧水仓皇行礼。

迟胤未理会她，只是一步步走向上官昭，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上官昭。”

他轻声喊她，像是怕吵醒她。6

可她紧紧闭着眼睛，一点没有反应。唯有她身体里淌出来的血，沾染了他的双手，血腥味浓郁得让他近乎窒息。

“上官昭，别装死，赶紧起来！你若是再无视朕，朕就让上官家一家为你陪葬！”

迟胤威胁完，看到怀里的人仍旧没有一点反应。

他这才恍惚间想起，上官家如今已经只剩她一人。

不，现在连她都没有了！

迟胤之前觉得，他对上官昭念念不忘，或许是因为她黄莺般的嗓音，或许是因为她国色天香的容貌。

上官昭上阵为将前，曾是人人皆知的美人儿，不知有多少世家公子爱慕她。

后来，她哑了，容貌毁了。

迟胤控制着自己，一个月未去大牢中看望她，他有些庆幸，他大抵是真得放下这个恶毒女人了。

可如今看到上官昭的尸体，他才知道，根本不存在什么放下！

“上官昭，醒醒，你不管詹宁了吗？你若再装死，我现在就让赐死詹宁！”

迟胤紧紧抱着上官昭的尸身，难以言喻的恐慌。

可任他说什么，她都毫无反应。

他放下她，站起来，拔剑指向碧水，“是不是你找人替换了上官昭，帮她金蝉脱壳？谁带走她的？詹宁还是别人？”

先前上官昭在战场上被人刺中心脏，都活了下来。

她肯定不会就这么死了的！

地上这个女人容貌尽毁，说不准只是同样容貌毁去的人，换上了上官昭的衣服。她没死，肯定是这样的！

碧水被他用剑指着，额头冷汗涔涔。

她头磕在地上，抬都不敢抬，声音也跟着发抖。

“奴婢不敢！这就是上官将军，她当日烫伤入狱，身体本就未好全。此次她受到惊吓小产，又被取心头血……就在奴婢眼前一命呜呼了！”

咣当！

迟胤手中的剑掉落在地上，他看着上官昭的尸身，俊脸上早已不见半分血色。

他知道无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调换，可他不愿意相信，上官昭就这么死了……他一直觉得没人能击垮她，可如今他才恍惚间记起来，她不过也就是个十八岁的小姑娘。

她是个人，不是神。

也会死，会疼。

迟胤想把地上的人抱起来，可他眼前一黑，险些摔倒在地上。

“皇上，您没事吧？”柳慕怜过来，扶住了他。

“滚开！”

迟胤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得厉害。

他想到上官昭为了救身旁的人而死，便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柳慕怜咬咬唇，泪水潸然而下。

她抽泣道：“皇上，阿昭是为了救臣妾，才丢了性命。您是不是心中怨臣妾？那臣妾去死，一命抵一命好了！”

柳慕怜弯腰捡起地上的剑，就要往脖子上划。

第13章 又怎能责怪她

“够了！”

迟胤夺去柳慕怜手中的剑，扔到地上，在看到她发红的眼眶时，忍不住心软。

他将她拉至怀中，温声安慰道：“抱歉，朕不怪对你发脾气。上官昭犯下那么多错事，死也是活该。你为了救朕，才染上蚀髓蛊，如今用她的命救你，也只能说是因果报应！”

她当年为了救他，染上蚀髓蛊，怕他担心，她一直隐而不报。

她为他做这么多，他只觉愧对她，又怎么能责怪她？

“等你病好以后，就举办封后大典吧。”迟胤道。

柳慕怜心中无比欣喜，嘴上却支支吾吾道：“阿昭刚死，这样好么？”

迟胤顿了下，才道：“这本就属于你，与她何干？你回去休息吧，朕一会儿就过去。”

他说封后大典，不过是为了打发走柳慕怜。

她不走，他连跟上官昭最后的独处都做不到。

迟胤打发走了柳慕怜跟碧水，只有他跟上官昭还在偏殿里。

“朕一点都不喜欢你，如今不舍，不过是因为做过三年夫妻。三年，养只猫狗都得有感情，何况是个人？”

迟胤喃喃自语，也不知在说给谁听。

他觉得她这样恶毒的人，该曝尸荒野，就跟上官家其他人一样。

可最后，他只是抱起上官昭，将她埋在冷宫，也是他们初次见面的地方。6

——“小哥哥，你长得这么好看，怎么躲在这里偷偷哭啊，有人欺负你了吗？阿昭帮你打回去好不好？”

那时，迟胤是万众瞩目的太子，每日课业繁重，先皇跟太子太傅又过于严苛。

他每日被训斥，也会觉得难过，会偷偷躲起来哭。而上官昭来宫里玩，遇到了他。

她总以为，他认错了救她的人，才让她做他的皇后。

可早在他七岁，那个糯米似的小人每次拿着点心，偷偷溜来找他时，他便对她上了心。

所有人都认为，未来的君主需要样样精通，是个足够完美的人。

只有上官昭会跟他说，“阿爹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是人就有弱处。太子哥哥也是人，会难过、会有不擅长的东西很正常呀。阿昭觉得，太子哥哥已经很棒很棒啦！”

迟胤一直觉得，她做他的皇后，他们会是最恩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