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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母亲，一国太后，她已经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为什么还是不满足？
她想当皇帝，想抢自己儿子的皇位，她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女人。
皇帝此时心情挺复杂的。
以前总觉得很多话憋在心里没机会说，此时面对面，却完全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太医跪了一地，宫女们跪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医女们吓得魂不附体。
仁安宫里安静地像是笼罩在一层死寂之中，连外面孟长青和周嬷嬷的惨叫声不知何时也停了。
皇帝终于开口：“母后感觉如何？还好吗？”

第78章 邪祟作乱
太后没说话，像是出窍的灵魂缓缓归位了一般，良久，才疲惫地闭了下眼。
搁在床沿的手轻轻颤动了一下。

皇帝耐心地等着。

“哀家……”太后开口，声音嘶哑得像是被利刀划过，连她自己都僵了僵，才重新开口，“哀家怎么了？”
皇帝转头看向姬微羽。
“哦，我昨晚给太后算卦，卦象上显示太后宫里有邪祟作乱。”姬微羽神色淡定从容，半点不见撒谎的痕迹，“晏神医担心我的身体，执意要跟随而来，我怕晏神医在宫里被刁难，就提前让大公主过来跟太后解释一下。”
皇帝皱眉：“邪祟？”
“是。”姬微羽点头，“儿臣原本是昨天晚上就想过来的，但临时有事耽搁了一下，今早加快速度赶来，却依然没能阻止邪祟附身，以至于太后遭受到这么大的折磨，儿臣惭愧。”
“胡闹！”皇帝斥责，“既然昨晚就看到了邪祟，为什么今天早上才过来？什么事情比太后凤体更重要？”
姬微羽低头：“儿臣知错。”
医女们低着头，几个小太监和侍女更是像个哑巴一样，伏在地上，抬头都不敢。
“孟长青呢？”太后躺在榻上，虚弱地喘息着，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哀家……哀家要见他。”
皇帝转头吩咐：“周顺，把孟长青叫过来。”
“是。”
一个小太监恭敬地走了出去，不大一会儿就回来，扑通跪下：“禀……禀皇上，孟……孟总管断气了。”
太后一懵，像是听错了什么：“你说什么？”
皇帝皱了皱眉，转头看向太后，有些自责地说道：“母后，是朕不好，朕方才见母后情况不妙，以为是孟长青他们没伺候好，就让人把他和周嬷嬷带出去杖责了，没想到……”
太后眼前一黑，好半晌有些听不清声音。
孟长青死了。
这个事实让她感到了一股不祥。
孟长青只是一条人命，搁平日里，太后就算愤怒也并不会太过在意，可今天却不能不在意。
她意识到这是皇帝的挑衅。
皇帝在清理她身边的势力，在夺她手里的大权，先是趁她不备，从宫外的忠义侯和大公主下手，现在又开始清理她宫里的人。
皇上他想干什么？
太后心头愤怒，突如其来的怒火让她像是回光返照般忽然有了力气，整个人从床上直起身子：“让周嬷嬷过来！”
若是往日，太后命令一出，仁安宫里无人敢怠慢，她甚至连疾言厉色都不需要。
可今日……
皇上注视着她凌乱不堪的仪态，满脸愧疚悲悯之色：“母后息怒，方才儿臣盛怒之下，他们两个都被带出去杖责……这会儿只怕……”
孟长青都断了气，周嬷嬷还能好？
太后脸色铁青，原本惨白无色的脸因怒急而涨红：“让阎震过来，哀家要见阎震！”
皇帝冷眼瞧着她发疯的样子，终于配合了她一次：“来人，去把阎震叫过来。”
太后目光冰冷，即便此时身体虚弱到了极致，几十年掌权养成的威慑力仍在，她盯着皇帝，“皇上想弑母吗？”
“不会。”皇帝缓缓摇头，“母后放心，朕会好好侍奉母后，绝不让母后受到一点委屈。”
说着，转头看了看：“母后宫里的人太多了，人一多就无法清静，调出一半送去皇后宫里吧。”
“皇上，你放肆！”
“母后年纪大了，以后就安心待在仁安宫静养吧。”皇帝语气温和，“后宫琐事太过繁重，以后全权交由皇后负责，朕让嫔妃们也不必再来请安，让母后好好静养一段时间好吗？”
这是想幽禁她？
“放肆！”太后脸色铁青，纵使鬓发凌乱，一双眼睛里也毫不掩饰地迸射出凌厉的光：“皇上，你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周顺。”皇帝退开一步，威严地命令，“即日开始——”
“皇上，阎统领到了。”
皇帝静默，缓缓转身走到殿门处，目光冷漠地看着踏进仁安宫宫门的阎震。
一身御林军统领服饰的阎震身形高大，容貌刚硬威猛，腰间握着弯刀，负责守护仁安宫的守卫以及执行太后的命令。
然而他的使命注定在今天宣布结束。
刚踏进宫门，阎震就被两柄长剑架住了脖子，吃惊之下，他正要反抗，却见明王脚步沉稳地走过来，目光冰冷地看着他。
浑身血液仿佛瞬间逆流，阎震缓缓转头，宫苑里血腥味浓烈，两个人毫无生气地趴在春凳上，动也不动，身上一滩血格外触目惊心。
人已经死了。
阎震意识到这个事实，并在最短的时间内辨认出那两人身上的衣服是属于孟长青和周嬷嬷所有。
明王带着御林军骁骑营林立在仁安宫，阵仗森严，而皇上当场处置了孟长青和周嬷嬷——这预示了什么？
身为御林军前锋营统领，阎震瞬间就明白了这意味着什么。
他冷冷地看着姬承灏：“明王殿下是要在太后宫里造反？”
“你还不配说这句话。”姬承灏声音冷漠，“太后凤体欠安，父皇来看看太后，如此而已。”
“孟总管和周嬷嬷是太后最信任的人……”
“那又如何？”姬承灏冷冷道，“恃宠而骄，伺候不周，导致太后患上恶疾，只是惩罚他们两个已经足够仁慈。”
患上恶疾？
阎震心头不祥，太后好端端的怎么会患上恶疾？
“我要见太后！”他语气冰冷，“我怀疑有人要对太后不利，我立刻就要见到太后。”
姬承灏没说话。
明黄色龙袍的皇帝陛下走了出来，声音淡得只听得出帝王的威严和无情：“即刻开始，封锁仁安宫，太后凤体违和，需要静养。”
“是。”
“宫人减半，医女减半。”皇帝命令，“后宫所有嫔妃无故不得打扰太后休养，包括云贵妃在内。”
“是。”
“阎震护驾不周，以至于邪祟沾了太后的身，即日起免去他的统领之职，打入大牢待审。”
“是。”
一句句命令出口，预示着皇帝在这场斗争中的大获全胜，姬微羽和许安踏出仁安宫，对这里的一切已经不再关心。
不过只要姬微羽想跟许安说话，就总能找到话题。
他凑近许安，压低声音说道：“邪祟入侵应该不是一个凡人能管得了的吧。”
“总要有个发落的借口。”许安语气淡淡，“不然应该怎么说？”
姬微羽想了想：“可以说阎震就是邪祟。不过这句话不应该由父皇来说，本神子来说会比较可信一点。”
许安不置可否。
宫里的事情由皇帝处置，姬微羽和许安没兴趣参与，提前一步告辞，出宫回去凤王府。

第79章 让人绝望的差距
杨康还没醒。
琅琊坐在离床至少一丈远的地方，悠闲地摆弄着手里的几样首饰。
是的，女子的首饰。
耳饰，项链，镯子……不过这些不是普通的首饰，而是经过机关巧手改造过的，设计了一点精巧的小机关，可以藏毒。
他预料着杨康至少会睡上两天，没想到的是杨康醒倒是没醒，但好像突然陷入了一场噩梦，额头冷汗涔涔，喉咙里发出听不懂的声音——像是野兽的嘶吼。
琅琊对他的事情不感兴趣，坐着没动，只当没听到。
以前有人说过，秘密知道得多没好处，容易早死，所以他一般不会对任何人的秘密生出好奇，除非这个人跟自己有着密切的关系。
灵活的手指扣着首饰上小到肉眼不易发现的暗扣，琅琊不经意地转头一看，就看见了并肩而来的姬微羽和许安，细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还好活着回来了。
收拾好桌上的几样东西，琅琊站起身，去一旁架子上的盆里洗净双手，擦干之后才转身走了出去。
许安正好跨进门槛。
“殿下回来得挺早。”琅琊有些意外，“事情都办妥了？”
“有本神子在，自然一切顺利。”姬微羽扬眉，语气格外自信，“床上那位还没醒？”
许安不发一语地举步进了内殿。
杨康正陷入梦魇。
许安沉默地盯着床上的杨康，虽然没有发出特别明显的呓语，但他的状态看起来就是正置身于一个噩梦之中，脸色惨白，眉心蹙紧，额头布满冷汗。
双手攥紧了床褥，像是在抓着救命稻草。
“他怎么了？”姬微羽跟着走进来，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皱眉，“不会是梦到被殿下抛弃了吧？”
许安没理他，“琅琊，他还会睡多久？”
“看殿下的意思。”琅琊道，“殿下若想让他现在醒过来——”
话未说完，床上的人蓦地睁开双眼，眼底像是笼罩着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雾，冷得让人心惊。
琅琊默默闭了嘴。
姬微羽皱眉，不高兴地盯着这个人，醒来这么早做什么？继续睡呗，睡个三天三夜睡到天昏地暗才好。
姬微羽心里生出不满，刚刚解决了宫中之事的好心情瞬间荡然无存。
“你们俩先出去。”许安开口，声音淡漠没有波澜。
琅琊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姬微羽心有不甘，想留下见识见识杨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但殿下开了口，他也不好强硬地留下来，犹豫片刻，只能跟着走出去。
听到许安的声音，躺在床上的杨康像是回神了一般，目光微滞，随即轻轻眨了下眼，眼底浓黑幽冷的色泽转瞬消失。
他缓缓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容颜。
一觉睡醒，他的脸色比昨晚明显好看了许多，眼下那一圈阴影淡了些，气色也好多了。
状态虽不如以前，至少也没昨晚看起来那么糟糕。
四目相对，时间仿佛静止在这一刻。
不知过了多久，许安悠悠挑眉：“你想这样躺到天荒地老？”
杨康微怔，缓缓从床上坐起身，心头空的那块终于被填满，他目光落在许安脸上，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一般：“殿下。”
一开口才发现往日清越好听的声音也变得嘶哑，杨康皱了皱眉，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
说什么？
问她为什么不告而别？
许安去哪儿是她的自由，需要告知他？
不需要。
杨康心脏一阵阵收紧，意识到自己在她心里似是可有可无，突然间竟什么也说不出来。
“本宫临走前好像跟你说了句话。”许安目光落在他头顶，“你当耳旁风？”
杨康抿着唇：“殿下要罚我吗？”
许安：“……”
“殿下罚我吧。”杨康低头说道，“臣愿意受罚。”
许安转身，徐徐走到一旁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盏茶，“去照照镜子。”
杨康又是一怔，沉默地起身下床，拖着滞涩的步子走到铜镜前。
七天不眠不休的赶路，不知渴，不知累，此时一觉睡醒才感觉到身体轻飘飘的，两条腿酸痛难忍，比绑了块石头还要沉重。
镜子里的这个人是自己吗？
杨康看着铜镜里的男子，眼神微怔，面上仅有的血色也缓缓褪去，这么狼狈，这么憔悴，嘴上干得起皮，一脸的风尘粗糙……像是逃荒的难民，哪里还有半点温雅公子的模样？
……殿下怕要嫌弃了吧。
杨康僵立半晌，神色苍白呆滞，整个人忽然就失去了希望似的。
容貌需要金钱堆砌。
世人眼中清贵雅致的锦绣公子，是在朱雀城里娇养出来的，他那一身杀人于无形的武功，是在朱雀城里被教出来的，笑意温润的表象，从容不惊的气度，满腹诗书的才华，甚至是玩转朝堂深不可测的心计，皆是授自朱雀城。
忽然间，他觉得自己什么也不是。
当年若非殿下把他救出来，洗去一身脏污不堪，锦衣玉食供养着，诗词歌赋熏陶着，哪有如今一身明华的温公子？
也许他还像一条狗被束缚着，苟延残喘，极尽卑微，或许他已经死了或者疯了，草草被淹埋。
这个世上不会有人记得他。
而殿下依然是殿下。
美丽高贵，让人连看一眼都觉得是亵渎的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