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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明白苏兴的意思，她不顾十指那钻心的痛意，抬起阿爹的手放在自己脸颊，轻轻摩挲着：“昭儿在这，是昭儿不孝，不该恣意妄为，不该害了您……”

“你阿娘……做了你……最爱的桂花……糕……等我们。”苏兴每说一句话，喉头的血不停涌出，不管苏璇昭如何擦拭，都无法制止。

苏璇昭拼命摇着头，悲拗到几乎失声。

“阿爹你别睡，我跟你回家，你要打要骂都没有关系，怎样都好，求你别丢下我……”她抱着苏兴的脸，惶恐哭求着。

苏兴瞳孔渐渐涣散，他唇畔张张合合，终于奋力吐出一句：“不……怪你。”

话落，靠在苏璇昭怀里的苏兴，自死都没闭上双眸！

“爹——！”

第七章 下雪吧

凤藻宫。

自苏兴死后，苏璇昭就如失了魂的木偶，再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楚令扬神色阴沉地站在殿内，明明苏璇昭就在自己面前，可他却偏偏觉得躺在那里的人，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楚令扬不由握紧拳头，可握得越紧，他心反而越空。

“孤说过，你是孤的王后，生死要由孤说了算！”

苏璇昭依旧没有反应。

蓝初见状，红肿着眼跪在了楚令扬面前：“王，您就饶了娘娘吧！”

此时，苏璇昭眼睫细微的颤了颤。

楚令扬眸光骤寒，他堂堂帝王在她的眼里竟然比不过一个丫鬟。

他俯身捏着她的下颚，逼她和自己对视，“看来你很在意这个丫鬟？苏璇昭，要是你敢死，我就让这个丫鬟给你生殉！”

苏璇昭看着他，可又好像透过他再看别人。

她很想问问楚令扬，能不能把她曾经的阿扬……还回来。

门外树后。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林水瑶，一脸阴沉地收回视线，“苏族布防图是拿不到了，苏璇昭必须死。”

夜深，狂风将树枝吹的咚咚作响。

蓝初跪在床前，看着床上越来越孱弱的苏璇昭，眼泪止不住的流：“娘娘，是奴婢没用，没有保护好您……呜呜呜。”

“蓝初，逃吧。”她一开口，干渴的唇就被撕裂。

蓝初嚎哭着使劲摇头，她不要离开，她的娘娘已经受了太多的苦，遭了太多的罪。

苏璇昭收回视线，缓缓闭上了眼。

“端碗粥来吧。”她本就活不过下一个雪夜，蓝初的命，不该绑在自己身上。

“好好好，娘娘您等我！”蓝初闻言连忙喜出望外，她着急着爬起却踉跄跌倒，但眼里却是满满的高兴！

蓝初走后，苏璇昭眼角轻轻滑过泪痕。

半个时辰后，曾得过苏璇昭恩赐的小内侍慌张来报：“娘娘，蓝初姐姐刺杀林姑娘，被王打入天牢了！”

苏璇昭猛地一惊，蓝初一向本分规矩，她绝不会做出刺杀这种事。

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她强撑着身子从床褥上爬起，立刻奔向正阳殿。

可等她到了正阳殿，内侍却说：“王正安慰受惊的林姑娘，没有空见王后。”

苏璇昭心中一凉，哪还不知道，这是楚令扬故意给林水瑶撑腰。

她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

刺骨的寒风冻得她直发抖，她剧烈咳着，喉咙又涌上一股腥甜，掌心的帕子已经载不住污血。

当楚令扬从正阳殿出来的时候，正好见到苏璇昭手捂住唇，指间溢出鲜血。

他心头一沉，立刻奔过去扯住她的手，“你又闹什么！”

苏璇昭忍住喉头猩痒，扯着他的衣袖恳求着：“蓝初是冤枉的，她不可能做那种事！”

楚令扬甩袖冷酷道：“蓝初行刺水瑶乃我亲眼所见，其罪当诛。”

苏璇昭站在那里，心渐渐沉入谷底。

她不明白，他才要了她阿爹的命，现在又要杀了蓝初？

风呼啸而过，苏璇昭只觉得这王宫好冷好冷。

看着楚令扬渐行渐远的背影，苏璇昭迎着刺骨冷风来到了天牢。

在牢卫的带领下，她见到了奄奄一息的蓝初。

离开凤藻宫前，她还穿着仪局新发的冬衣。

可如今，新衣却破败成碎布条，上面是一道道血淋淋的鞭痕，人也眼见活不成了。

苏璇昭颤抖着手轻轻拨开蓝初额前的湿发，哑着嗓子喊了句：“蓝初……”

蓝初似乎认出了她，痛苦的闷哼回应着：“唔……”

苏璇昭隐忍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将蓝初轻轻地抱紧怀里，颤抖着替她擦掉脸上的血迹，哽咽道：“怪我，都怪我……”

可蓝初身上早已没有几块好肉，她每擦一次，蓝初身体都会抽搐一次。

苏璇昭哭着摇头，她想救她，可却找不到任何办法。

半响，蓝初终于微微睁开双眼，却像是用尽了力气。

“娘娘，我疼。”

苏璇昭泪如雨下，因为她读懂了蓝初所求之意。

手缓缓往下一点点盖住蓝初的口鼻，苏璇昭将嘴都咬出了血，“下辈子我们再做好姐妹。”

蓝初没有挣扎，她遗憾望着苏璇昭，直至手无力垂下，再无声息……

天，一点点暗了下Ӽɨռɢ来。

苏璇昭失魂落魄走出天牢，她望着灰蒙蒙的天，无边的孤寂如同潮水一般淹没着她。

良久，她缓缓摊开手掌，寒风刮过她的掌心，吹散她一句低喃。

“这天，什么时候下雪啊……”

第八章 你不该来

正阳殿。

牢守卫跪在楚令扬下方，低头回禀：“王，丫鬟蓝初已死。”

楚令扬眉头一皱，放下奏折，“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看好人？”

守卫一顿，随后答：“是王后亲手捂死了蓝初。”

“啪”的一下，楚令扬生生折断了手中的笔，心口没来由一股焦躁，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撕扯，痛的他青筋鼓起。

这个时候外头来人禀告，“王，林姑娘求见。”

楚令扬神色一顿，却说：“不见。”

平日心疾发作唯有水瑶陪在身边才会舒缓一下，可这一次楚令扬却莫名想要自己独处。

没有林水瑶的安抚，楚令扬渐渐稳不住心神，他脑海一阵乱，口中情不自禁说出：“来人，端几壶王后酿的梨花白过来。”

说完他自己都愣住了，这场景莫名熟悉，好像从前发生过无数次。

很快，内侍端来了开了封的梨花白，酒香醇厚，确实是楚令扬喜欢的。

一杯下肚，脑海的绞痛好像平静了一些。

一杯又一杯下肚，等楚令扬回过神时，他竟已经推开了凤藻宫的寝门。

门内没有人回应，楚令扬醉醺醺走进去，径直来到床前。

此刻，苏璇昭穿着一身红罗衣正睡着，闭上眼安静睡着的她看上去乖巧恬静，一点也不像醒时那样带着恨意，据他千里之外。

“昭儿……”

此刻，他温柔的样子倒是有点像从前的楚令扬。

楚令扬俯身把人抱紧怀里，空洞的心好像忽然被填满了，烈酒的后劲袭来，楚令扬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过久，楚令扬忽然在一阵刺痛中醒来。

睁眼一看，他的心口插着一支尖锐的簪子，苏璇昭看着他的眼里全是恨意。

楚令扬大惊，挥手将人打下床，万分震怒道：“苏璇昭，你竟敢弑君！”

苏璇昭撑着地面望向楚令扬，却又好像透过他望向记忆里的那一天，“你可还记得你骗我离族时说的话吗？”

楚令扬望着身形狼狈的苏璇昭，心口钝痛一阵接一阵，说不上是簪子刺伤的痛还是其他。

他面无表情，没有接话。

苏璇昭擦掉嘴角血渍，眼里的痛色一点点收了回去，“你说今后我们生同衾死同穴，如今我快死了，你也该陪着我才是！”

她的眼里，是飞蛾扑火的决绝。

楚令扬捂住心口，那里仿佛有什么要冲破胸膛，他正要说话，可这时林水瑶忽然闯了进来，“姐姐你荒唐啊，就算你想出宫王跟你师兄宿双飞，可也不该刺杀王啊。”

楚令扬眸光瞬间凌厉，胸口的情绪又被冷酷压了下去：“来人，把罪妇苏氏带去午门，斩首示众！”

很快，一条消息传遍王城大街小巷——

“王后苏璇昭行刺王上被俘，将于明日午门斩首，王还从宗庙请出了问心镜要诛其心魂，让她永无来世。”

黑夜逝去，日挂高头，眼见就要到午时三刻。

苏璇昭被绑在十字架上，她身上只余一件薄罗裳，寒风刮在她身上如同一把把冰刃，割着那些还未愈合的伤，又冷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