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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后半句她又露出了笑模样：“做刀削面吗？”

程雁云又被她气笑：“好好好，现在就烧水和面，满意了吗？”

“嗯。”曲映水下巴一抬，眼睛弯成一抹新月。

这次回来，程雁云基本一日三餐都在面馆里草草对付一口了事，现下翻遍厨房，也没有找到什么可用的食材，灶台边上倒是还有一些瓶瓶罐罐的酱料。

手中的面团已经成型，滚水翻腾，家里没有削刀，程雁云随手拿了一把趁手的菜刀，在手里掂了几下，对着面团便是一刀。

正巧曲映水抹完药溜进厨房来找饮料，一抬头便看见程雁云站在灶台边，雪亮的刀刃在厨房的顶灯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而随着他手腕发力，刀刃的光芒频频闪过，速度之快，曲映水几乎看不清他的动作，只觉得宽大笨重的菜刀在他手中，不过是随意把玩的玩具，而面条如纷落的银鱼，在他的指挥下，一条接一条的落入锅中，几乎连成一线。

她一时忘了干渴的喉咙，盯着程雁云的动作，几乎看入了迷。

面团削了大半，程雁云这才停手。回头一看，冰箱门大敞着，而曲映水正傻呆呆地望着他。他咣当一声把菜刀扔到了面板上，在围裙上擦擦手，一脸的莫名巧妙。

“看啥呢？”

曲映水这才回过神，她惊讶地走上前：“雁云哥，你还有这一手啊！”

刀削面虽然是用刀削出来的，但此刀非菜刀，而是一种特制的弧形刀片，刀刃极薄，刀身贴合手型，削起面来轻便灵活。而菜刀刀面宽，刀刃厚，刀把手粗笨沉重，切菜尚且算趁手，可用来削面却实在不相称，几乎没人用它来削面。可程雁云却把一把普通的菜刀使得这么出神入化，削出的面条更是细长柔韧，半点不失平时的水准，实在令人惊叹。

“练着玩的。”程雁云拿筷子在锅里一搅，捞了一碗面出来，等面都捞好了，他把早就准备好的酱料码在了面上。一转身，他又起锅烧油，待油热后“擦啦”一声倒在了酱料上，热油激发了酱料本身的味道，油香混着酱香在狭小的厨房迅速弥漫，曲映水一吸鼻子，口水忍不住地吞咽。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程雁云身后，他刚把面碗放在饭桌上，她就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开始拌面。筋道的面条弹开，甩了她一脸酱汁，可她却顾不上擦拭，反而着急地往嘴里塞着面条。

还是程雁云看不下眼，扯了几张纸巾把她脸上的脏污擦去。

曲映水抬眼冲他讨好地笑笑，腮帮子塞得满满当当，像只小松鼠似的不停咀嚼着，还不忘抽空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程雁云靠在椅子里，含笑看着曲映水把面前那一大碗面条狼吞虎咽地扒拉进嘴里，又把自己那碗推了过去。

放下筷子，曲映水打了个大大的饱嗝，她摸了摸鼓胀的肚皮，遗憾地摇摇头。程雁云这才拿起筷子，低头吸溜起了面条。

正吃着，突然听到对面的小姑娘冷不丁地问他：“你这回打算给我多少工资啊？”

程雁云愣了一下，叼着的面条从嘴里滑落。

瞧他那副傻样子，曲映水更得意了，她颇有气势地同他谈判：“虽说我是兼职吧，但每个月怎么也得两千块钱吧。”

“什么意思？”程雁云慢吞吞地用纸巾沾了沾嘴角。

“上次呢，我是看在程叔面子上才不收钱的。这次可不成，我又不傻，不打白工啊。”

曲映水从包里翻了翻，一沓打印好的A4纸放到了桌面上，程雁云狐疑地探身去看，一行熟悉的大字映入眼帘。

“八方面馆营销计划书？”程雁云念出声来，翻开一看，分明就是几个月前那一版计划书的内容升级扩充版。

“针对上次经营面馆发现的新问题，我又把上次的计划书重新做了改良和完善，你看看行不？”

自打知道程雁云回来接手面馆，曲映水就开始马不停蹄地修改计划书。哪怕他一直躲着她，可她却笃定，总有一天这份计划书能够派上用场。

山不就我，我来就山。

振兴八方面馆，怎么可能少了她曲映水这份力呢？

对面的程雁云却沉默不语，他垂眼望着眼前密密麻麻的小字，心里那处被疼痛反复折磨的地方突然松软，紧闭的外壳上有了缝隙，有一丝光亮穿过缝隙钻了进来，照进他心底的阴霾里。

老爹去世后，他一直以为，漫漫人生路，他从此便只是孤身一人。

就算是再次回来接手面馆，也不过是他一个人的执念，妄图通过振兴面馆来洗刷自己的愧疚。

可此刻捧着这本不知修改了多少次的计划书，他却发现，原来这条崎岖不平的路上竟有一个人始终站在他的身旁。她是如此的热情美好，如同盛夏最热烈的太阳，竟让他感到了久违的温暖与力量。

程雁云忍住心中悸动，抬眼轻道：“谢谢你，映映。”

谢谢你还在这里等我，谢谢你仍愿与我同路。

三十四、摆摊遇见老朋友

两人都是说干就干的性子，第二天曲映水一下班便急匆匆地赶去古城和程雁云汇合。

下午三四点，太阳正挣扎着释放最后一点热力，树荫下三三两两围坐着摇着蒲扇的大叔，行人逐渐也多了起来，在青石板上踢踢踏踏地走过。

程雁云端着碗从凉粉店走出来，晶莹剔透的凉粉上撒了厚厚一层辣椒籽，豆腐干切成段，配着油炸过的莲花豆，一望便让人口齿生津。

这样的天气，吃碗凉粉最舒服不过。

曲映水接过碗，呼噜呼噜地喝起凉粉来，直到连汤都喝个干净，她这才满意地擦擦嘴。

她随手一指凉粉店不远的那道街，tຊ说：“就那道街，最适合摆摊儿。人流量大，周围还有不少卖小玩意儿的人，我观察过了，这两天已经陆续有人开始占位置了，咱们也得赶紧张罗。”

摆摊，是她想出的新主意。

正逢旅游旺季，古城里游人如织，在这摆摊，不愁没有客源，还能顺便打开八方面馆的知名度。虽说是夏季，可大同的一早一晚，凉意甚重，一碗热乎乎的面条下肚，更是肠胃熨贴。

起初，程雁云对这个法子不太赞同。毕竟削面不同其他食物，讲究个现做现吃，才能保留食物最佳风味。摆摊限制颇多，万一影响面食味道，那就更加得不偿失。

可机缘巧合之下，程雁云在整理老爹遗物时，偶然发现了他留下的一本秘籍。

说是秘籍，其实更像是老爹的心得日记。

通宵阅读整晚，程雁云这才知道，原来八方面馆这块招牌颇有来历，怪不得那位素未谋面的苏老板花这么大的价钱要买程家的招牌和秘方。

相传，清代一位祖籍山西的大官在赴任途中，因腹中饥饿偶入一家路边的削面馆。一尝之下，竟发觉削面味道竟与他家乡一家常去的面馆味道一模一样。细问后才知，老板竟是那家面馆的学徒。他感怀过去，挥毫之下给店家题字一副，而老板投桃报李，将配方与秘籍尽述于大官。然而随着时间流逝，秘籍早已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中，唯留一段语焉不详的记载留在口口相传的野史里。

而据老爹在日记里的叙述，八方面馆祖上正是当年面馆学徒一脉，清末民初时局纷乱，其中一个分支在颠沛流离中落户平城，继续以经营面馆为生。除沿用秘方之外，还历代沿革创新，一直经营至今。但由于人丁衰落、固守陈规的传统，这才逐渐衰落。

到爷爷一代时，连铺面也没有保住。为生计所困，只能每日在街上摆摊，风雨不改，坚持数年，才置办下了如今八方面馆这几十平米的小小产业。

而老爹当时虽年纪尚小，可作为长子长孙，却早早承担起家里的重担，每日跟在爷爷身后出摊，小小年纪，不知克服了多少艰辛苦楚。可这些，他却从不曾和程雁云提起，每当问起过去，他总是云淡风轻地带过，只强调说这碗面是老程家的根。

如果不是这本日记，恐怕程雁云永远也不会知道，这家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