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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倒了杯酒饮下：“此话怎讲？”

谢景玉笑道：“这一整日，甚至用膳时，你总是看着她，那眼神亦如当初看你的若晴。”

闻言，楚世卿手一顿。

出于好心，谢景玉又不忘提醒：“若晴是若晴，阿晴是阿晴，义妹不是妹妹，虽都是一字之差，你可别用错了心，若是将她当成若晴，且不说辜负了正青春年少的阿晴，连九泉下的若晴也会失望。”

楚世卿眸光微凝，好半晌才沉声吐出一句：“我自是不愿再辜负她一次。”

谢景玉眼底掠过丝疑惑：“何为‘再’？”

楚世卿没有接话，而是执起一绺发丝，看着参半的白发苦笑：“比起若晴，我的确是老了。”

听了这话，谢景玉沉叹了口气。

楚若晴战死时不过十八岁，大好年华，终究是一捧黄沙埋了。

楚世卿抬头望着远处漆黑的天，视线逐渐飘远。

房内。

楚若晴正跟着谢景玉的夫人沈清月绣花。

沈清月虽是伶人出身，但绣工了得，比起她绣的栩栩如生的牡丹，楚若晴绣的寒梅倒有些黯然失色。

看着楚若晴拿着花绷子一连苦恼的模样，沈清月莞尔一笑：“你在家时应该不长做女红吧。”

楚若晴点点头。

前世她只会舞刀弄枪，绣工马马虎虎，今生她更爱诗词歌赋，鲜少拿针线。

默然了一阵，沈清月忍不住问：“楚将军待你如何？”

提起楚世卿，楚若晴眼中不自觉就浮起了温柔：“他待我极好。”

作为过来人的沈清月清楚看到她眼中的爱意，心中不觉一阵感慨。

她知道自己夫君曾经和楚若晴定亲，但两人并无情意，又遇沿海战事，楚若晴为国香消玉殒。

而顿悟的楚世卿也因楚若晴的逝去而追悔莫及，在先帝面前立誓此生不愿再娶妻，可如今身边竟多了个女子……

许是不愿这年少的少女以后为情所困，沈清月隐晦道：“阿晴，等日后楚将军为你寻得如意郎君，莫忘了请我们吃酒。”

楚若晴怔了瞬，讪讪笑答：“一定一定……”

看来等她嫁给楚世卿的时候，免不了被这对夫妻误会了。

次日。

用过午膳，楚世卿便和楚若晴辞别了谢景玉与沈清月，准备前往常州。

马车上，因为昨晚绣花绣晚了，楚若晴靠着楚世卿昏昏欲睡。

只是想起昨晚沈清月说的如意郎君，楚若晴重新打起精神：“等我们成亲时，他们会不会觉得你……言而无信？”

说到这儿，她苦恼地拧起眉。

楚世卿搂着楚若晴，用披风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无碍，只要我知道娶的是你就足够了。”

闻言，楚若晴心里跟吃了蜜似的。

她从披风里伸出手，绕着楚世卿的发梢，嘴角含笑着闭上眼，伏在他的腿上缓缓睡去。

楚世卿轻抚着楚若晴的脸，眼神复杂。

忽然，他闷声咳了几下。

楚世卿咬着牙，生怕惊醒楚若晴，匆匆从袖中掏出一小瓷瓶，倒出颗药丸咽下。

苦涩感从嘴中渗进了他的心底。

这样岁月静好的日子，他到底还能陪楚若晴多久……

第37章

日渐暮。

马车停在了驿站。

“前面是梧桐县，不过城门已关，我们现在这儿歇一晚。”

楚世卿扶着楚若晴下马车，才松手，胸口的沉闷感便压的他咳嗽起来。

楚若晴目露担忧：“怎么了？着凉了吗？”

楚世卿连忙侧过头：“我没事……”

楚若晴见他脸色苍白，更加急了：“脸色这么差还说没事，明天进城后先去医馆找大夫看看。”

楚世卿草草应付两句，便带着楚若晴进去了。

夜阑。

烛火摇曳，楚世卿只觉胸口的疼痛像无数蚂蚁，开始朝四肢蔓延。

他紧抓着桌角，冷汗一滴滴落在青筋鼓起的手背上。

“叩叩叩！”

听见敲门声，楚世卿声音沙哑：“谁？”

“是我。”

楚若晴？

楚世卿深吸口气，竭力忍着疼痛起身去开门。

他稳着气息，艰难扯着嘴角：“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

楚若晴端着碗药走进来：“我问驿长要了些草药，煎了给你去去寒气。”

抬头间，见楚世卿的脸比来时还要白，额间也满是汗，她立刻jsg将药放下。

楚若晴拿出手帕，细细擦掉他脸上的汗：“是不是很难受？你嘴唇都白了。”

关心的眼神和话语似是胜过了万千良药，让楚世卿的疼痛少了几分。

他握住楚若晴的手，轻轻摇摇头：“不碍事，睡一觉捂身汗就好了。”

楚若晴心疼不已，但仍不忘教训道：“你啊你，以前我和爹跟你说了不知道多少遍，我们虽然是习武之人，也要爱护身体，皮外伤倒没什么，若是伤了内里……”

话未说完，楚世卿便抱住了她。

楚若晴愣住，这些日子楚世卿很亲近她，可她又总觉着哪儿不对劲。

“我都知道。”楚世卿脸颊贴着楚若晴乌黑的长发，哑声道，“没看见你穿嫁衣的模样，我不会撒手的。”

楚若晴轻捶了下他的背：“什么撒手，乱说话！”

她推开楚世卿，准备把药递给他：“把药喝了，好好休息。”

谁知楚世卿一扯，又将她拉进怀中。

“若晴，你说我下辈子能不能像你一样？突然想起前世的事，然后来找你。”楚世卿问。

听着他认真的口吻，楚若晴也不禁去思考。

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头顶就传来楚世卿的苦笑：“应该是不能了，就算想起来，你恐怕也早嫁给别人，说不定也已经子孙满堂了。”

闻言，楚若晴心里涌起股涩然：“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些来了？”

楚世卿抱了她许久才松开手：“快去睡吧，药我一会儿就喝。”

楚若晴一脸不放心地叮嘱：“那你也早些歇息，明早进城就看大夫。”

楚世卿迟疑了瞬点点头。

目送楚若晴离开后，楚世卿才拿起药饮下，苦药入喉，却又股浓烈的咸腥冒了上来。

他眼神暗了暗，故作无事地全部咽下。

楚若晴回到房间后便让人拿来笔墨。

自那日在京城与楚父楚母一别，她还没送过信回家。

烛火下，楚若晴将满心对父母的牵念和这些日子与楚世卿的相处写在纸上。

直至写到最后一句，她笔突然顿住，不由想起方才楚世卿说的话。

半晌，楚若晴在末尾加了句。

“人有生老病死，我愿待他下个轮回。”

第38章

次日一早。

楚若晴和楚世卿便进了城，楚若晴本想让楚世卿去看大夫，但他执意不肯，偏说自己没事。

楚若晴拗不过他，也只能作罢。

七日后的晌午，他们到了常州城外。

相比临安，常州倒有几分京城的影子。

悦来客栈前，楚若晴在楚世卿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她环顾四周，不由道：“曾听紫兰说常州有‘小京城’一称，如今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当年紫兰才九岁，被人牙子拐卖至京，因经不起人牙子的毒打，紫兰冒死逃走。

时正大雪，她冻晕在巷口，碰巧遇上偷跑出府的楚若晴……

忆起往事，楚若晴只觉所有一切都发生在昨天。

楚世卿命随行小厮将包袱拿进客栈后便朝楚若晴道：“你先回房歇息片刻，我去常州衙门一趟。”

楚若晴嗯了一声，目送楚世卿离去。

这时，小厮拿着瓶药跑了出来：“将军，您的药……”

楚若晴愣住，接过一看，眉目紧拧：“这是将军的？”

小厮点点头。

楚若晴倒了颗在手上，浓烈的药气让她莫名有种不安的感觉：“将军身体一直都不好吗？”

想起楚世卿体内的寒毒，她不免多了分担忧。

小厮思索了起来：“奴才不清楚，不过自打奴才四年前进府，将军每日都要吃药。”

四年……那楚世卿一定不止吃了四年。

楚若晴心微微收紧。

半晌，她将药瓶还给小厮：“若将军回来，就告诉他我想四处走走，半个时辰内就回来。”

转身后，楚若晴将藏在手中的药丸用手帕包起。

济世堂。

看病抓药的人进进出出，空气中也多了分药草的气息。

楚若晴走进来，有些茫然地四处看了看。

正在捣药的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