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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书蕴躺在江予执身边,望着近在咫尺的他,心里甚是寒凉。
翌日。
天色微亮。
章书蕴早早将朝服准备好,正要伺候江予执穿衣,却被他推开了。
“以后让下人伺候就可。”江予执淡淡道。
闻言,章书蕴僵硬地将朝服递给一旁的丫鬟,转身欲离去。
“今后多学琴棋书画或礼节,不要再摆弄你那些破铜烂铁。”
一句话犹如一根烧红的铁钉刺进她心里。
章书蕴愣了愣,不觉想起江予执昨晚叫着萧颜的名字。
她默默点头,目送江予执出府后,才回到房间。
桌上摆着曾经作为仵作时用及的器具,章书蕴伸出手,细细抚摸着。
她眼底染上一层水雾,心口更是闷的紧。
江予执曾说她与寻常女子不同。
因为她手持砭镰,虽身染污秽,却能替冤死之人讨个公道,是含仁怀义。
可现在她明显感觉到江予执已经开始厌恶她做仵作了。
不然怎会提出让她给父亲验尸,是最后一次!
章书蕴轻叹了一口气,吸了吸酸涩的鼻子,待心绪微微平静后,将那些器具放入尘封的盒子中。
此举亦如将自己的心一并封层起来。
这时,一丫鬟来禀:“夫人,赵公公来传皇上口谕,传您入宫。”
章书蕴听罢,点点头。
皇宫,养心殿。
两鬓斑白的老皇帝接过青葱玉指递过来的茶,饮了一口。
已为丽贵妃的萧颜坐在皇上身旁,轻摇团扇。
“参见皇上、贵妃。”章书蕴微躬身子,朝他们做了个揖。
见她笨拙的行礼方式,萧颜眼底划过一丝轻蔑。
章书蕴自小在宫外长大,自然是不懂得宫中的规矩。
皇上却笑弯了眉眼:“婉婉,快来让皇爷爷瞧瞧。”
章书蕴小心翼翼上前,谦卑恭敬。
“朕听说陆典仪的事了。”皇上语重心长道,“你也莫要悲伤,他私吞钱粮,罪该至死,畏罪自杀已是便宜他了!”
闻言,章书蕴低下了头,没敢反驳。
陆典仪是她养父,皇上念养父救了她一命,封了个有名无实的七品典仪闲职给他。
而她知道养父是不会做私吞钱粮的事。
只是现在她无法分辩。
一旁,丽贵妃萧颜忽然开口:“皇上,正所谓穷山恶水多刁民,婉婉养父做出此等事,也无甚稀奇。”
章书蕴眸色一沉,紧紧攥着拳。
父亲一生连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却不想在死后遭到如此诽谤!
皇上显然听出萧颜话不对味,瞪了她一眼:“你先下去。”
萧颜手一顿,眼带不甘地行礼告退。
殿内只剩下爷孙两人。
章书蕴坐在一旁陪皇上说话,听他再次提起二十二年前太子府的灭门惨案。
皇上或许真的已经年老,每每提及此事,眼泪斑驳。
他拉着章书蕴的手,眼中满是悔恨:“朕这一生就太子一子,朕悔啊!”
章书蕴不言,只是心头微微一窒。
她不知如何安慰,只能默默地守在皇上身旁。
直至日落。
陪皇上用过了晚膳,章书蕴才跪安离开。
途径御花园,她无意看了眼园内盛开的海棠,却见两道身影立在石墙之后。
她眼神一怔,眼尾霎时染上几丝红意。
第三章 诉求
一袭暗彤色朝服的江予执,清俊如云中鹤。
而他身边站着的正是丽贵妃萧颜。
他们身份悬殊,却在落日余晖中般配如一对璧人。
章书蕴只觉腿如扎了根般动弹不得,呼吸都随之一窒。
园内空阔,江予执和萧颜也看到了她。
江予执眸色一怔,正要上前,却见章书蕴转身快步离开了。
当晚。
红烛才换了一次,江予执就回了府。
他直奔入房,竟见章书蕴坐在灯下,手里拿着花绷子和针线,认真地绣花。
江予执抿抿唇,走过去。
他将一个首饰盒置于她面前:“想着很久没有送你礼物,打开看看,可喜欢?”
闻言,章书蕴目光落在那木盒上。
暗红色的盒面雕着花纹,又以金丝镶嵌于内。
一肘长短,不看其中,便也可知这有多贵重。
章书蕴微垂眼眸,眉微不可察地蹙了蹙。
这六年,江予执送给她的东西越渐名贵,可其中情意却越渐变淡。
她打开木盒,是一套华奢的金步摇。
章书蕴哑声回:“喜欢。”
见她波澜不惊地说完,又将木盒放入柜中,江予执只觉她寡淡无趣。
但想起御花园一事,他还是耐着性子坐下来,陪着章书蕴。
无言间,章书蕴却有丝疲惫,她何尝不知道江予执是为何示好。
章书蕴强忍心酸,望向他:“萧寒,我们何时回凉州?”
她还记得江予执说待功成身退,就带她回乡祭祖,过平淡的日子。
可江予执立刻冷声回了句:“凉州偏远之地,回去作甚?”
章书蕴一哽,说不出话。
见她这模样,江予执眼中多了丝不耐,找了个借口便离开了。
章书蕴心间泛苦,手中的针重的恍如千斤之石。
她还记得江予执曾说:凉州才是家!
……
章书蕴未提御花园一事,江予执便越发没有忌惮。
每日晚归,却说是因朝中有事。
而章书蕴只能当做什么也不知道,无言地将所有酸苦咽下肚。
只是近来,她听闻江予执暗中肃清朝中反他的党羽,甚至动用私权杀了不少人。
章书蕴整日忐忑,可又无能为力。
直到朝中老臣左相梁复带着其他几位老臣来府求见。
年过六旬的梁左相跪地磕头道:“郡主,您是皇室唯一的嫡亲血脉,当初太子在时,爱国亲民,怎会忍心看现在忠臣被屠戮?”
“皇上年事已高,难理朝政,求郡主以苏山社稷为重,摒弃私情,重惩江予执!”
众老臣一排排跪下,声声诉求着。
章书蕴听着,心中一派悲凉。
她虽是前太子之女,然不过一普通妇人,如何重惩江予执?
梁左相见章书蕴不为所动,又是重重一磕:“郡主若是不允,我等就撞死在这杀人不见血的提邢司府邸!”
听到这样决绝的话,章书蕴沉叹一声:“也罢,我会和萧寒说。”
这时,梁左相起身上前,将一小白瓷瓶递到她面前。
“郡主,江予执秽乱宫闱,残害忠臣,他不亡,便是你我和皇室宗亲亡。”
闻言,章书蕴眸色一颤。
白瓷瓶被置于案台上后,梁左相便带着众老臣离开了。
静谧冬日。
章书蕴一人坐在房中,鼻尖萦绕着炭火的热意,但她心冷至极。
手边的白瓷瓶泛着阴寒的光,她更觉这世道荒唐可悲。
江予执虽任提邢司,但在去年就开始掌管朝政,这些自诩忠臣之人,却束手无策,只讲孔风大道。
如今,他们竟将此事交给她这么个有名无实的郡主……
章书蕴就这么在屋内枯坐到深夜。
“吱嘎!”
房门忽然被推开,江予执披着一身雪走了进来。
那清冷的视线悄然落在章书蕴手中的白瓷瓶上。
第四章 谣言
章书蕴并未掩藏,她将瓷瓶轻轻地放在桌上:“偶感风寒,大夫开的药。”
闻言,江予执漠然收回视线:“既然身体不适,就早些安歇。”
章书蕴点点头,起身给他宽衣。
才褪下鸦青色织锦长袄,一块粉色的手帕无声地落在她的脚边。
手帕一角绣着梅花,俨然是女人用的。
江予执眸色一变,拾起将其扔到一边,责怪道:“你的帕子怎么不好好收着?”
章书蕴垂眸:“我的手帕上只绣竹。”
她想他应该又忘了。
他曾说,竹的品质高洁,中通外直。
所以自己所用之依誮帕从来都绣的是竹。
江予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