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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绝望地闭了闭眼，只听头顶传来慕远的声音。

如我所料，他并不觉得犹豫，甚至有些奚落。

“你觉得一个妖道和奚家人有可比性吗？”

确实没有。

我忽然间明白过来，玉虺怕是早有预料，才故意这么问的。

他只是想让我眼睁睁看着，慕远没有半分犹豫就放弃了我。

我长长叹了口气，却没觉得心里好受一分。

在我刚刚化成人形的时候，认真观察过人们的喜怒哀乐。

我那时不明白，为什么人会在心情不好时叹气。

后来慕远告诉我，叹口气会好受很多，像是将心里的郁结都呼了出去。

我明白过来，又觉得好玩，成日在他的观天阁长吁短叹。

他问我为什么，我说不出所以然，只模糊说自己很烦。

他便笑了，揉揉我的头。

“瑶儿，莫要强说愁，开心些才好。”

慕远说得对，若我知道以后叹气的日子不少，便该多笑笑。

可到了如今这个田地，我还是勾起嘴角，自嘲地笑了笑。

“到此为止吧。”

我出声打断了两人，坦然看着慕远：“慕远，杀了我吧。”

让事情结束吧。

至少他还没想起我，不用受此煎熬。

日后他记起我们从前的点滴，也能想起是我让他动的手，总会好受些。

可我下定了决心，慕远却不为所动。

他只看着我，眸中划过一抹暗色。

可玉虺像是知晓了我的想法，反应过来，自顾自摇了头。

“不对，这样不好玩。”

他说着，像是看穿了我般得意。

“我得让游戏加个磅才好。”

我一愣，只见他看向慕远，轻轻打了个响指。

“国师，你忘掉的那些事情，也该想起来了。”

第38章

随着他话音落下，慕远像是受了什么打击般，抱头蹲在地上。

那些记忆爆炸般在眼前闪过，从初遇到分开，重逢又别离。

还有那被埋藏了千年的真相。

慕远死死闭上眼，紧咬着牙，近乎承受不住。

“应瑶兮……瑶儿，我……怎么会这样？”

他喃喃念着，看着时间飞速划过，把从前那样不堪的记忆再次带过。

“够了！”

我看着玉虺，声嘶力竭地质问他。

“你到底想怎么样！”

玉虺歪头看着我，懒散说着。

“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当然是为了给我自己找乐子。”

“只有你不高兴了，我才高兴。”

“已经够了！”我喝住他，近乎目眦欲裂。

“玉虺，你不就是想让我死吗？”

“现在你就杀了我，行了吧！”

大不了我就死在你手上，不要再变着花样搓磨下去。

我气得浑身颤抖，恨恨瞪着他，恨不能时光倒流。

再有一次的机会，我绝不会听信妄言，轻易将妖丹交了出去。

就算是同归于尽，tຊ我也要杀了他。

玉虺看着我，却没回答我。

我再次开口。

“玉虺，你不就是想让我不痛快吗？我满足你。”

“要杀要剐，剥皮抽筋都随你的便。”

“放了慕远，放了奚家人，我任你处置！”

“不行！”

开口的却不是玉虺，而是慕远。

听见慕远的话，我却不敢回头，更不敢看他。

我害怕。

万般皆是错，我们之间从来没有破镜重圆。

哪怕是真相大白，他也恢复了记忆。

可现在横在我们之间的，已经不是误会，而成了生死。

我不敢再看他了。

可慕远却叫住我，哑着嗓子，声音里带上些哀求。

“瑶儿，我不会再让你出事了。”

我的心不可自抑地刺了刺，却还是死咬着牙不肯回头。

慕远记起我了，被两边牵挂束缚着，再没了做决定的可能。

可玉虺却不会给我们犹豫的时间。

一把小刀被扔到慕远面前。

“奚慕远，出不出事可由不得你，快选吧。”

“在生你养你的父母和这个通敌叛国的小徒弟里二选一吧。”

他特意将这几个字咬得极重。

慕远冷眼看着他，沉声问道：“如果我选第三个呢？”

我一愣，看着他，不知何意。

玉虺却是轻蔑一笑。

“你没有第三个选择，你们一介凡人，根本违抗不了我。”

末了，他却又话音一转。

“不过我倒很想听听，你所谓的第三个选择。”

慕远深深看了我一眼，眼中凝着些我看不懂的情绪。

虽然看不懂，却如同骤雨狂风般，搅得我心摇摇欲坠。

我忽然有了些预感，心下不安起来。

“慕远，你要干什么？”

迎着我的目光，他却无端笑了笑。

“瑶儿，从前一直都是你在背负一切，如今也早该轮到我了。”

“我是你的师父，如今也该我护你一回了。”

玉虺却忽然打断了他：“够了，奚慕远，我没工夫在这里看你们悲春伤秋。”

“趁我还有些耐心，赶紧做决定吧。”

慕远顿了顿，冷眼看着玉虺，语气里是无比的坚定。

“我自己死，你放了他们。”

第39章

慕远从容说着，我却只觉得耳畔嗡嗡作响，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我猜中了他的心思，却更加害怕起来。

“慕远，不要！”

我赶忙叫住他。

“就按他说的，杀了我，这件事就结束了。”

我知道，玉虺是来针对我的。

只有我死了，这场荒诞的闹剧才能结束。

至于其他的，命里没有的，我再也不会强求了。

或许我早该听天命的。

在观天阁时，我曾见过慕远将我们的生辰八字合在一起。

其实我从前是没有八字的，但慕远一遍遍试着，硬是将我详细的八字给算了出来。

我不明所以，后来才知道，他竟是要做这个。

婚嫁前夕，大梁人总要将两方的八字合二为一。

若八字契合，便是缘分天定，若是不契合，便莫要强求。

我躲在房梁上偷偷看，看着慕远将我们的八字合在了一起。

结果是半点都不契合。

慕远叹了口气，却拿过一枚龟壳。

“天定天定，但事在人为，若龟壳燃尽之像如意，我便强求一番。”

慕远将龟壳摆好，点燃蜡烛，便转身离开了。

夜深无人，我悄悄从房梁上爬下，凑近了那龟壳。

燃烧过后，表层脱落，壳上便会有焦褐的痕迹，那图像或是如意，或是大凶之兆。

我跟着慕远学了些皮毛，一眼看出了那图像。

大凶之兆。

这却半点不如我的意。

我便直接挥手，使了个小法术，将那龟壳上的图案改成了如意。

第二天，慕远匆匆赶到，看着那龟壳上的图案，笑得高兴。

我也跟着笑，他高兴我便高兴。

可我改得了图像，却改不了命运。

八字不合莫要强求。

我紧紧攥着拳，哽咽开口：“慕远，就到此为止吧。”

他却不理我，或者说不愿理我，只定定看着玉虺。

“贺长尧，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死了，你放了他们，行吗？”

我有心阻止，可手上的绳子却像是又紧了些，来不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

玉虺似思索了片刻，随即点了头。

“可以，那你去死吧。”

说着，他一抬脚，将那匕首踢得更远。

慕远没去捡，只走到我面前，蹲下身，替我理了理散乱的发丝。

“慕远……”

我想开口，可酸涩堵在喉间，却说不出一个字。

慕远却忽然笑了，看着我，就像当年在山上捡到我时一样。

“瑶儿，其实我从没告诉过你。”

“从一开始，我便没有抱着那样伟大的目的。”

“我从来都只关心大梁的国运，至于人情百态世俗冷暖，我从未在意过。”

“哪怕是生死离别的事出现在我面前，我也从未想过要帮忙。”

“但是那一天，我远远看见你，便想着一定要救下你。”

“是我私心将你带进这纷扰中的，是我不好。”

“今后好好活下去，过顺心如意的日子，好吗？”

“要是有了什么心上人，就不要告诉我了。”

我死命摇着头，眼前却瞬间一片模糊。

“慕远，我不会，是我错了。”

若我能不那般意气用事，千年前便能带着慕远知晓真相，断不会落入如今的地步。

或者再退一步，若我不去改那龟壳，慕远便不会将我留下，直到如今。

可我再没有重来的机会了。

慕远看着我，轻柔替我擦去了眼泪。

“不要哭了，瑶儿。”

“记得这个吗？这些天我一直带着它。”

慕远忽然将那红手绢拿了出来，送到我面前。

“我说不记得了，是骗你的。”

“小时的话也作数，你永远是我唯一的妻子。”

第40章

我一愣，看着那满是褶皱有些灰败的手绢，瞬间泣不成声。

慕远看着我，却笑了。

他的声音有些哑，却是无尽的温柔。

像是将我带回观天阁的那天，告诉我不用害怕。

“瑶儿，前世今生，我总要娶你一回的，不如就现在吧。”

“别哭了，再哭下去，新娘子就不好看了。”

他说着，将那手绢轻轻盖在了我的头顶。

眼前上半部分的视线被红色掩盖，我却仍是泣不成声。

慕远柔声哄着我。

“瑶儿，掀盖头了，新娘子是不能看的。”

我咬着牙点了头，却只感受到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倾泻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