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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诛尽杀绝。”

　　顷刻间，两军交战，厮杀声震天。

　　将士们似是都争着一口报仇雪恨的气，所过之处皆是敌兵断臂残肢。

　　不过月余，萧寒澈的大军便将建州的倭寇铲除殆尽。

　　营帐内。

　　萧寒澈看着沙盘图，因为多日未眠，憔悴的脸庞遍布清渣。

　　这时，副将走了进来：“将军，我军擒获敌兵首领上野平！”

　　闻言，萧寒澈眉目一沉：“带进来。”

　　话落，两个兵卒压着被五花大绑上野平进来后将他按跪在地。

　　即便被擒获，上野平脸上也没有丝毫慌张，反倒一副做客般的自在。

　　他看了眼帐中的萧字军旗，用着蹩脚的中原话戏谑道：“你们朝廷里只有姓萧的将领吗？”

　　萧寒澈睨着他，平静的眸子深不见底：“一个月前，是你率兵围困了建州城？”

　　上野平像是在回想件骄傲的事，侃侃而谈：“那是我最光荣的战斗，尽管对手是个女将，不过我还是后悔，不该把她杀了。”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的人都一怔。

　　萧寒澈脸色骤变，冷意在血丝遍布的双眼翻涌。

　　上野平根本没在意，甚至露出个邪笑：“那女将比城里的女人都要漂亮，要是她肯投降，我就把她带回去做二夫人！”

　　话音刚落，一把闪着寒光的剑便横在他脖颈间。

　　上野平终于有了丝慌意，但还是故作冷静看着面前满眼杀意的萧寒澈：“你要干什么？别忘了，你们朝廷是不杀降将……啊——！”

　　手脚被挑断筋骨的剧痛让上野平痛苦的哀嚎起来。

　　萧寒澈冷眼看着痛的在地上翻滚的人，语气冷冽：“萧家军前，无降将。”

12

　　第12章

　　六月二十二。

　　倭寇彻底被扫除，萧寒澈带领大军准备返京。

　　拔营时，先锋唐庆不见萧寒澈，下意识地朝不远处的山坡望去。

　　暮阳下，萧寒澈独自站在山坡上，风扬起他的披风，背影透着一种难言的孤寂。

　　“看什么呢？”

　　副将杨安走了过来，顺着唐庆的方向看去，神情一暗。

　　唐庆叹了口气：“自从平了战事，将军每天都在那儿站上两三个时辰，许是在想筠瑶小姐了。”

　　杨安也不免感叹：“前两日我无意间看见将军对着筠瑶小姐的剑落泪，我跟着将军这么多年，还是头回看见他哭。”

　　萧筠瑶的遗体早已送回京城，而萧寒澈只将她的剑日夜带在身边。

　　唐庆犹豫了会儿后朝萧寒澈走过去。

　　阳光下，不远处的大海波光粼粼，小路上偶尔路过曾经逃难，如今返乡的百姓。

　　海风袭来，吹的萧寒澈眼眶发涩。

　　“将军。”唐庆小心地叫了声。

　　萧寒澈下意识敛去眼中情绪，面无表情地让人看不出他有何不对。

　　“传令下去，半个时辰后启程返京。”萧寒澈语气淡淡。

　　唐庆应了声，目光落在面前的山海之景上。

　　他忍不住道：“若是筠瑶小姐还在，看到如今的太平，一定会很开心。”5

　　说完，唐庆才觉自己说错了话。

　　然而萧寒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言语间带着从未有过的温和：“她会的。”

　　六月二十七。

　　萧寒澈大军凯旋。

　　皇上感念萧筠瑶为国捐躯，特追封其为车骑将军，加封萧寒澈为镇国威武大将军。

　　向皇上复命后，萧寒澈便回了将军府。

　　面对一切如旧的府邸，他眼底划过抹陌生。

　　不知不觉，萧寒澈走到了沁春院。

　　当推开院门那一瞬，他恍然看见穿着劲装的萧筠瑶在院内舞剑。

　　见他来了，离开收起剑活泼一笑，清脆地叫着“哥哥”。

　　可眨眼间，那明媚的身影消失不见，萧寒澈眼中的希冀也顺时凝固。

　　他抑着满心钝痛，走进萧筠瑶的房间。

　　每日打扫的房间一尘不染，案上摆放着笔墨纸砚，似是正等着主人回来写字作画。

　　萧寒澈走到梳妆台前，微颤的手拿起桌上的木梳。

　　梳齿间，还缠绕着几根青丝，仿佛今早还有人用它梳头。

　　萧寒澈嚅动着苍白的唇：“筠瑶……”

　　无人回应。

　　原本狭小的房间好像成了山谷，将他沙哑的呼唤放大了数倍。

　　几乎是瞬间，萧寒澈压抑数月的悲痛如泉涌上。

　　他瘫坐在椅子上，将木梳紧握在手贴在胸口。

　　萧寒澈咬着牙隐忍，泪水却从眼角滑落：“对不起，对不起……”

　　萧筠瑶的一颦一笑在他脑子里不断闪过，时至今日，他才恍悟自己失去了什么。

　　痛、悔、愧和怜犹如万箭，刺穿他的心脏。

　　院外的丫鬟小厮听着里头一声声沉瓮的呜咽，皆默默淌泪。

　　入夜，烛火摇曳。

　　萧寒澈伏在桌上，昏沉的脑袋重如千斤。

　　意识模糊间，他似是看见萧筠瑶推门走了进来，清丽的脸庞满是担忧。

　　“寒澈……”

　　她轻唤一声，缓缓伸出手抚向他的脸。

　　“筠瑶！”萧寒澈蓦然抓住那只手，抬起通红的双眼。

　　当视线清晰后，才发现眼前的人并非萧筠瑶。

　　而是林婉蓉。

13

　　第13章

　　萧寒澈立刻收回手，起身敛去眉眼间的落寞：“这么晚，你怎么过来了？”

　　听着他言语间的疏离，林婉蓉面色一沉。

　　她维持着世家小姐的端庄，问道：“你用所有军功，求皇上退了你我的婚事？”

　　萧寒澈沉默了瞬后才开口：“我已向皇上说明，此生我都不会再娶妻。”

　　闻言，林婉蓉握紧了拳：“因为萧筠瑶？”

　　萧寒澈也没有避讳，转身看着她，坦言回答：“没错。”

　　林婉蓉目光一狞：“你不是说自小就对我倾心吗？为何有了萧筠瑶就变了！”

　　许是太过不甘，她的语气也比平日急切了几分。

　　萧寒澈冷峻的眉眼凝着怅然：“你要我问我为何会这样，我也不知道。”

　　说着，他袖中的手摩挲着木梳：“于筠瑶和你而言，我都是薄情之人，若我们真的成亲，那只是一错到底。”

　　林婉蓉看着面前满眼坚定的萧寒澈，心里又是气又是恼。

　　原以为萧筠瑶死了，她和萧寒澈就能安心成亲，没想到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半晌，林婉蓉越过萧寒澈就要走。

　　行至房门处，她突然停住脚道：“萧将军，即便你想着萧筠瑶也无用，毕竟她已经死了。”

　　这话像刀刃划过萧寒澈本就疼痛的心。

　　听着渐渐远去的脚步声，他眼眶酸涩。

　　他何尝不知道萧筠瑶死了，只是心中那丝牵念，让他不能释怀。9

　　万千后悔，都成了无尽的遗憾。

　　次日。

　　天刚亮，萧寒澈便来到萧筠瑶和萧父的墓前。

　　他看着萧父的墓缓缓跪下，慢慢烧着纸钱：“爹，寒澈不孝，没能保护好筠瑶，让您在九泉下也难以瞑目……”

　　话至此，他似乎连看萧筠瑶坟墓的勇气都没有了。

　　萧寒澈就这么跪着，直到纸钱烧尽了都没起来。

　　没一会儿，本就阴沉的天飘起了雨。

　　一阵脚步声由近至远。

　　萧寒澈侧目望去，见一袭苍色长衫的谢景玉撑伞而来。

　　谢景玉停在萧筠瑶面前，凝着碑上的名字，眼中满是怜惜和悲悯。

　　“你可曾后悔？”他沉声问。

　　萧寒澈怔了瞬，缓缓起身：“悔不当初。”

　　可纵然再悔，萧筠瑶也回不来了，这种刻骨铭心的悔，终究会伴随他一辈子。

　　半晌，萧寒澈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谢景玉看着萧筠瑶的墓碑，长叹一声：“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雨幕中，萧寒澈凝着远方的青山，视线渐渐模糊。

　　他戎马半生，向来流血不流泪。

　　可这些日子，他好像已经把一辈子的泪都流了，甚至觉得日后受多重的伤都已经不足为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