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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的婢女小翠忍不住抱怨起来。

“王妃，您还要大度多久啊？那沈怡儿虽说是王爷的青梅竹马，但也是罪臣之女。”

“王爷为了不让她受苦，把她接到王府照顾了五年，可您才是王爷明媒正娶的正妻，王爷这样做，把您置于何地？”

苏清菡眸色黯了黯，没有说话。

明媒正娶如何，正妻又如何，在余赋川心中，只有沈怡儿才是他真正的妻子……

回到房里，她让小翠去拢盆火，而后将自己这些年画的画都拿了出来。

苏清菡轻抚着画中眉目俊朗的余赋川，思绪渐远。

她是礼部尚书之女，因得太后喜爱，自小被留在宫中教养。

八岁那年，她初见余赋川，执念初成。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喜欢他。

或许是他洒脱不羁的性情，亦或是在她思念爹娘时，他递来一块枣糕，温柔摸着她的头：“别哭，我会永远陪着你。”

永远是多远，苏清菡不知道。

但为了这个永远，她不肯嫁其他人，守着对余赋川的情意差点熬成了老姑娘。

太后知道她一片痴心，终于赐婚。

还记得洞房花烛夜，余赋川轻轻掀起她的红盖头。

他说：“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未是长。”

她以为他在回应她的深情，直到后来她才明白，他那时是在思念沈怡儿。

沈怡儿出身高贵，但因家道中落成了罪臣之女。

在她和余赋川成婚的第二年，余赋川把沈怡儿接到王府照料，这一照顾，就是五年……

想到这些，苏清菡眼眶倏然一酸。

她以为余赋川一直是温润稳重的人，但她错了。

他会为了沈怡儿落泪而慌了神。

会因沈怡儿生病而衣不解带地照顾她。

也会因沈怡儿不理他而借酒消愁……

而她，不过是被他怜着一颗痴心，在府里养着而已。

“王妃是不是冷了，奴婢去给您端碗热汤来。”小翠把火盆端了来。

苏清菡摇摇头，将手中的丹青尽数扔进火中。

余赋川曾说要带她游历山川，看遍世间繁华，于是她将想去的地方都画了下来，现在却不需要了。

看着燃烧的火苗，她深吸口气，缓缓吐出。

大梦已醒，天大地大，往后她一人观看，足以。

第2章

天黑了。

急促的脚步声打破房间的宁静。

苏清菡抬眼望去，只见余赋川满头汗地匆匆进来。

“有事耽搁了，来晚了一些。”

他笑着走近，一如既往地摸摸她的头。

苏清菡神色微怔，不怪外人觉的余赋川爱她，就连她都以为他心里是有自己的。

饭菜很快就上来了，余赋川为她夹了一块蟹肉：“你最近都瘦了，多吃点。”

苏清菡手一顿：“……谢谢。”

她天生体寒，吃不了这些寒食。

余赋川同她生活了七年，依旧是没记住，也许也没打算记住。

这顿饭，在碗筷碰撞声中结束。

夜深。

苏清菡是被身边的寒意给冷醒的。

原本躺在身边的余赋川不见了，屏风后的侧室烛火通明。

她披上衣服下床，拿起榻上的披风走去。

烛火中，余赋川手拿着笔，正聚精会神画着什么。

苏清菡走近后才看清，他正在画沈怡儿。

看着男人认真的眉眼，她感同身受，却又悲从中来。

这些年来，她也这样深情地一笔一画描摹着余赋川。

她画他，他却在画另一个她……

苏清菡浅叹一声，上前才将披风披在了余赋川肩上：“夜里风大，当心着凉。”

余赋川没有看她，目光痴痴地看着画中人：“吵醒你了？”

“见这儿点着灯，所以来看看。”

苏清菡看向画，声音很轻：“画的很美，但少了几分灵动。”

余赋川温柔一笑：“是啊，怡儿虽然身体不好，但她有时候像只燕子，叽叽喳喳的时候可顽皮了……”

话说到一半，他略显尴尬地看向苏清菡。

“清菡，你跟怡儿对我都很重要。”

听着这安慰似的话，苏清菡只是沉默接过余赋川手中的笔。

四周很静。

余赋川看着苏清菡柔婉的侧脸，眉心微微一拧。

以前他说起沈怡儿时，她都会露出显而易见的失落，可这次她竟然这么平静。

寥寥数笔，苏清菡就把沈怡儿的神韵画了出来。

余赋川看着，眼底满是惊艳：“你不愧是被宫中画师都称赞过的妙手，画的是真好！”

苏清菡望着他脸上的满足，眼眶有些湿润。

她亲手，为丈夫画出了他最爱的人。

但从此以后，她也画不了自己最爱的人了。

翌日。

余赋川去上朝了，苏清菡刚梳妆完，几个丫鬟就捧着一堆东西进来。

“王妃，这是今年进贡的苏绣，王爷特意给您留着的。”

苏清菡只看了一眼，便说：“我收下了，帮我转送给沈姑娘吧。”

小翠诧然又不甘心：“王妃，这么好的东西，您怎么往她那儿送啊？”

苏清菡起身走出去，仰望阴沉的天，她伸手接住一片落叶。

对她来说，最好的一直是余赋川。

但现在她连余赋川都放弃了，还在乎什么。

何况这一切本就不属于她，她也根本就不属于这里。

又是一阵风吹来，苏清菡看着那片叶子被吹远。

很快，余赋川就可以和心爱之人一生一世一双人，自己也会像这落叶般获得自由。

第3章

苏清菡吩咐人把院子里她种的花都搬走，连同那棵才长成的梨花树也都连根拔起。

院子里正忙着，一个小厮着急跑来传话。

“王妃，太后急招您入宫！”

苏清菡微愣，平时要是没有什么大事，太后不会轻易召见她。

揣着心里的一丝不安，她匆匆进宫。

刚到太后寝殿外，太后盛怒的声音就传出来。

“你居然要娶沈怡儿，她可是罪臣之女，你这样做让清菡怎么办？”

紧接着是余赋川偏执回应。

“母后，我与怡儿两情相悦，当年您要我娶清菡，我娶了，也从没亏待过她。”

“现在我只是想娶自己心爱的人，哪怕是妾，只要给怡儿一个名分就好。”

听着这些话，苏清菡拢紧双手，深吸了口气才进去。

殿内，太后一脸怒气，余赋川跪在地上，满眼坚决

苏清菡没有看他，而是从容地给太后请安：“清菡拜见太后。”

太后目露心疼，让她坐到身边后朝余赋川说：“你先出去！”

余赋川欲言又止地看了眼苏清菡，默默起身出去。

太后拉着苏清菡的手，心疼不已：“刚才的话你怕是听见了，你放心，哀家绝对不会让沈怡儿嫁给赋川。”

苏清菡眸光暗了暗，像是下定了决心，突然起身行了个大礼。

“清菡求太后应允王爷的心愿，让沈怡儿堂堂正正地入王府！”

太后惊讶：“孩子，哀家知道你对赋川的情意，你怎么舍得把他拱手让人啊？”

苏清菡红了眼。

她对余赋川是一往情深，可也明白，身为女子，现在的她更想爱的，是自己。

“太后，王爷对沈怡儿的情意就像我对王爷，爱而不得最是惋惜，还请您成全了王爷吧。”

说完，苏清菡深深磕了个头。

余赋川在寝殿外踱着步，烦躁不已。

这时，苏清菡从里头出来了，他正想再去求太后，便听她说：“我已经求太后恩准你和沈怡儿的婚事。”

余赋川愣住：“你为什么……”

苏清菡笑了笑：“我是你的妻子，应该事事为你考虑。”

四目相对，余赋川突然把她抱进怀里：“谢谢。”

听着他激动的语气，苏清菡怅然一笑。

这句‘谢谢’，算是谢过她这么多年的痴情吧。

赐婚懿旨很快就下来了。

余赋川亲力亲为着这场婚事，恨不得把京城所有百姓都请来。

一个月后，在一片喜色中，他和沈怡儿拜了堂。

苏清菡看着笑的比以往灿烂的余赋川，咽下一口苦酒。

记得他们成婚时，他可没有这样笑过……

宾客散去后，余赋川带着满身酒味走向苏清菡。

“要不是你，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娶到怡儿，谢谢你……”

他紧紧拉着她的手，又是几句道谢。

苏清菡拿出手帕，轻轻擦去他嘴角的酒：“快去吧，别让新娘子等久了。”

余赋川看着她，像小时候那样抬手摸摸她的头。

“放心，我还是会永远陪着你的。”

说完，他大步朝沈怡儿的院子走去。

苏清菡望着男人远去的背影，心没那么痛，眼泪却止不住。

不是为她的爱而不得，只是哭那个曾经一往情深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