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全文阅读

阮洛倾躺在床上，脸色一片灰败，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门口，嘴里念念有词：“顾明湛快回来了……”

阮老夫人有些不忍再看，只是别开脸，安慰道：“洛倾，你一定要好好休息。”

阮洛倾眼睛中显示出一丝迷茫，后脑的钝痛像是有人在她脑子上凿孔，将所有记忆都凿空。

她开始胡言乱语，看到关切的常宁，闹着要去抓她的手：“顾明湛是不是快回来了？常宁，你进宫了吗？皇上是不是说他快回来了？”

常宁不敢说话，也不敢应声，只是摇头。

阮母将她的手搓热了，才缓缓开口：“洛倾，晋王他已经死了，皇上已经发了讣告。”

“五日后下葬……”

阮洛倾觉得浑身的血脉瞬间凝滞，挣扎着站起身，径直往外走。

她只穿了一件单衣，光着脚慢慢挪动着。

王府内已经是一片素缟。

四处都贴上了挽联。

灵堂。

顾明湛的棺椁就摆在其中。

周遭白幡随风飘荡，白烛上的火苗，也跳跃的岌岌可危，像是下一秒就会熄灭。

“顾明湛……”

阮洛倾站在已经封棺的棺椁前，轻轻唤了一声，眼泪就涌了出来。

她锁了房门，将追着出来的人全部封锁在门外。

阮老夫人着急地敲着门，哽咽着说：“洛倾，你千万别做傻事啊！”

“洛倾，你开门！”

阮洛倾心里发疼，却还是回了一句：“我想和他两个人待一会儿。”

顾明湛的尸体还是没有找到，棺材里是那件血衣。

阮洛倾将棺材推开，十指都抠出血才勉强弄出一个供人进入的口子。

她侧着身子，将那件血衣罩在自己身上，棺材上抹了石灰，浑身都烧的慌。

阮洛倾却像是毫无察觉一样。

她将那件衣服罩在脸上，呼出的气息却逐渐稀薄，她的意识也逐渐模糊。

阮洛倾怀里的那件衣服似乎又幻化成了一只红狐。

摇摇晃晃得从她怀里钻出来。

她觉得身上一凉，似乎被人从棺材里抱了出来。

穿过渡廊，回了卧房。

她迷迷蒙蒙中，狐狸又变成了顾明湛。

她想要将他留住，却又成了一人高的狐狸，狐狸带着湿意的吻尖在她额头上碰了碰。

唇边的绒毛让她有些发痒。

阮洛倾强迫自己睁眼，却看见一只狐狸从门外进来，落在她身边，又成了顾明湛。

第三十四章

阮洛倾不可置信地抬头，梦里狐狸吻过的位置开始发烫，眼前朦胧一片。

迷雾散去，她觉得自己的手腕似乎被勾住，低头一看是一只火红的尾巴。

火焰色的长毛尾巴一下一下地攀附在她手腕上，直到整个手臂都被圈紧。

阮洛倾指了指尾巴，又指了指顾明湛，话都说不出来：“你……怎么？”

“你还活着？你不是人……”

“我说过，我平安回来，会告诉你一件事。”

顾明湛伸出右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指尖轻扫过阮洛倾的鬓角，低声问道：“想起我了吗？”

阮洛倾被他微凉的指尖冰到，整个人一抖，颤声道：“你是我梦里那个狐仙？你是……”

阮洛倾顿了顿，声音更加颤抖：“……妖怪。”

顾明湛眼睫微颤，微微垂下头，将尾巴默默从她手臂上松下，又看了她一眼，脸色苍白：“不是妖怪。”

他眼中眸光闪现，原本的棕色被金色遮盖，鎏金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你说过，我不是妖怪。”

顾明湛身上还有伤，血腥味充盈在她鼻尖，她只觉得心酸。

阮洛倾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她不记得自己说过这样的话，但看着明显受伤的顾明湛，心里莫名地有些心疼。

顾明湛试探地前牵起阮洛倾的手，放在自己头上，狐耳的绒毛弄得她手心发痒：“你之前喜欢摸我的耳朵，你再摸摸，别害怕我，我不会伤害你的。”

阮洛倾轻轻用指尖抚摸过顾明湛的侧脸，不知为何，她有些难过。

这样的画面好熟悉，似乎很多年前，也是这样，他们两人就这样在一起。

但她知道，或许顾明湛比她还要难过。

她只是一个凡人，顾明湛既然是狐仙，不老不死，又是等了她多少年呢？

“你等了我多久？”

阮洛倾斟酌了半天，还是问了出来。

【等】是顾明湛学会的第一个动词，彼时他不过百余岁，化形不完全，阮洛倾那一世是世家小姐，将他藏在自己的庄子里养着。

她总有自己的事要忙，所以时常和顾明湛说：“你等着我。”

等待的时间总是无比漫长，又好像时间在阮洛倾离开的那一霎那就彻底停滞，风不再吹。水不在流，一切都归于宁静。

他不知道时间是如何计算，只知道某一天太阳照进院子里，那扇门打开，阮洛倾就会再次出现。

人类的寿命太短，他只等到她两世。

第二世她被村子里无知的人当做祭品送来了他的洞里，他已经修成了人形，那是他第一次和阮洛倾切切实实地在一起。

可她病重，他精心用心头血养着，也只活了三年。

顾明湛眼睛里染上一层浓的化不开的悲伤，像是银针一样扎过阮洛倾的指腹，她慢慢收回手。

顾明湛摇了摇头，将尾巴和耳朵全都收回去，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的样子，重新翻开那册话本。

“太久了，记不清了。”

“我推算出你在京城，所以借了这个身份托生，但是等了好久都没有找到你。”

“直到那日在打春宴见到你，你和以前的样子不算很像，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我看到你和温祁年在一起，我嫉妒地快要发狂，但我知道他不是你的良缘。”

“所以我说你不用觉得是高攀了我，是我骗了你，你是我求了千万年才得来的珍宝。”

顾明湛缓缓抬起头，眼神里是一片破碎，浸着阮洛倾无法形容的情绪。

像是一团团黑雾把他裹住，只剩下那双鎏金的眸子还在看着她：“我回来了，你也别让我再等了，可以吗？”

第三十五章

阮洛倾不忍心看到他这样，于是将他手上已经被揉皱的床单拿开，生疏地将自己的手塞进他手里与他十指紧扣。

虽然有些拘谨紧张，但还是用空出的手轻轻揉搓着他的脸：“我就在这，不会让你等了。”

顾明湛看着阮洛倾，那层罩在他身上的壳悄然破碎。

他好像看见一束温暖的光穿透层层迷雾，炙热的光洒在他一片荒芜的心上。

刹那间，万物回春。

顾明湛将阮洛倾紧紧拥进怀里，他想，他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

这是最后一章

阮洛倾还是有些不习惯他的触碰，只是这一句已经让她脸颊通红，这一个拥抱更是对她来说太过于亲密。

整个人有些僵硬，放在顾明湛后背的手不知道如何摆放。

顾明湛感受到她的不适，也很快放开：“对不起，你别害怕我。”

阮洛倾试探着开口：“我只是不习惯，我不讨厌你的。”

顾明湛因为她的话呆滞了片刻，又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平静地说道：“不讨厌就好。”

两人之间陷入沉默。

阮洛倾鼓起勇气，重新将他抱紧，手上却一片粘腻，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伤。

“你受伤了？”

顾明湛没有说话，开始重重地咳嗽。

阮洛倾不敢动作，只能守在一边，下床倒了一盏茶拿在手里。

等顾明湛停了半刻，又将杯子递上去，就这阮洛倾的手，抿了几口。

他眼皮耷拉下来，整个人像是没有骨头一样瘫在阮洛倾身边：“我走了太远的路，洛倾，我好累啊。”

顾明湛身上的伤牵动着又开始渗出鲜血，他也慢慢地匍匐在她脚边。

又化作了那只狐狸，爪子勾着阮洛倾的衣角，尾巴又慢慢地卷上她的手腕。

似乎还想说话，脱口而出却成了一句狐狸的“嘤咛”。

阮洛倾将他抱起，放在膝上，摸着他身上好几处伤口，那周遭的毛发都被鲜血浸染，看上去触目惊心。

她小心翼翼地将他抱起，放在床上，亲自倒了温水，用帕子浸湿了替他将那些血痕全都抹去。

她努力将动作放轻，一个人进进出出又找了炭火，银炭烧得旺，她额角渗出热汗。

狐狸身上的长毛也很快被烤干，爪子整个张开，明显是舒服了。

阮洛倾有些忍俊不禁，将窗子打开，又将炭火炉移开了一点。

捏了捏狐狸的耳朵，它困在梦里，有些醒不过来，也不躲，只是轻轻颤动。

“累了就睡个好梦。”

……

顾明湛再次醒来时，身边已经没有了阮洛倾的身影。

他也不再顾忌，直接用法术换了一套衣服，微卷的长发也不打理。

就要出门。

被赶来的阮洛倾拦住：“先别出去，我刚交代过，外面仆从们正在收拾丧仪，你出去小心冲撞了你。”

顾明湛满不在意：“我是狐仙，会法术。”

阮洛倾看着顾明湛明显比刚才红润的气色，心情也好起来：“那狐仙大人，也不用吃饭吗？”

顾明湛眼睛一亮，扯住阮洛倾的衣角：“是你做的吗？你亲自给我做的吗？”

阮洛倾扶着他坐下，又亲自给他净手：“你先等等。”

不多时，桌子上便摆满了菜肴。

都是些寻常小菜，顾明湛却吃的津津有味：“好吃，你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