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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

　　这句果断的行，是她前世无数委屈和失望堆积来的。

　　顾立城拉开车门，没有丝毫留恋地下车。

　　再次踩在这片黄沙上，她忍不住感慨。

　　这片荒地很顽固，至少需要十年，她才能将这里遍地绿荫。

　　而顾立城办完报道的第一件事，就是向领导申请了宿舍。

　　确定了可以不用在和周染青住之后，她一直提着的心才缓缓松开，到育苗室检查小树苗。

　　戈壁上都是沙土，树苗难以存活，庄稼也是如此，如果西北地区想要脱贫，治土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顾立城有上辈子的经验，提了几个建议，中午她连饭都没有吃，一路为了那几颗小树忙到天黑。

　　下午离开林业局的时候，她没等周染青，任凭飞石沙砾打在单薄的衬衫上，徒步回了家属院。

　　上辈子，顾立城第一天上班的时候。

　　周染青说来接顾立城，但姜诗雨的孩子发起了烧。

　　他尽心照顾孩子，然后让顾立城在风沙中苦等三个小时，最后自己走回了家……

　　现在。

　　顾立城缓缓走进院子，果然看见周染青围着姜诗雨母女忙前忙后。

　　其实他们全程没有肢体接触，甚至有接触的时候，还会特意避开。

　　可他们对视，眼里满满都是克制的情谊。

　　煤油灯的光亮在窗前投射出他们三个人的身影，像极了一家三口。

　　顾立城自嘲勾了勾唇，一把撕下了门上贴着的红双喜。

　　曾经的顾立城也差点以为，这辈子就是周染青了。

　　但其实。

　　如果不是这段苦涩到极点的婚姻，如果不是她上辈子咬牙也要和周染青在一起的喜欢。

　　她和周染青不可能会是同路人。

　　从前不是。

　　以后更不可能是。

第2章

　　所以顾立城放弃了，放弃喜欢周染青，也放弃这段注定没有结果的婚姻。

　　不巧，周染青却在这时推开了门。

　　他慌张一瞬后又压了回去：“对不起，孩子发烧了，我一忙就把你的事忘了，你怎么自己回来了？”

　　顾立城轻嗯一声，没什么表情。

　　而后绕过周染青，回到卧室把门一关，开始收拾行李。

　　其实她和周染青结婚没多久，要收的就只有一些衣服和生活用品。

　　顾立城静悄悄地，没惊动任何人。

　　周染青等到临睡前，才从那间房回来。

　　他扫了眼顾立城收拾好的皮箱，眼底怒意起起伏伏：“我不是说了，你这样搬走姜诗雨同志会内疚吗？”

　　永远是这样。

　　周染青虽然和她结了婚，但心里眼里永远只有姜诗雨。

　　她都要搬走了，周染青连问都不问，只想着维护姜诗雨。

　　顾立城抿了抿唇角，淡然解释：“这里离林业部太远，工作不方便。”

　　周染青的怒气一瞬间寂灭下去。

　　沉默许久后，他点头同意了：“好，投身工作是好事。”

　　顾立城太了解他。

　　在国家利益面前，个人感情不值一提。

　　上辈子，她就是这样一次次被他抛弃的。

　　国家、人民、单位排在她面前，她都能理解。

　　唯独姜诗雨。

　　顾立城始终无法理解，为什么在周染青心里，姜诗雨也排在她前面。

　　好在现在，只剩二十九天她们婚姻关系就结束了。

　　她再也不用庸人自扰，天天自我怀疑周染青为什么不爱她了。

　　第二天，天刚亮，顾立城就提着皮箱搬去了林业部。

　　搬出来住，只是第一步。

　　她要搬空的，还有她上辈子几十年来爱周染青的心和习惯。

　　而第二步，就是等待强制离婚生效……

　　顾立城蜷紧手指，全身心投入工作。

　　中午时，有同志跑来告诉顾立城，说有个军官样子的英俊男人找她。

　　顾立城回到办公室，就看见周染青一脸焦急跑来。

　　她怔愣一瞬，以为周染青是来找她回去，正在构思措辞。

　　下一秒却听见周染青问：“小姜同志来找你了吗？她和孩子不见了，这大荒漠上多危险！”

　　危险？

　　前世，周染青把她丢在这大荒漠里，一走就是十二年，怎么不说危险？

　　“没来，你也别影响我的工作。”

　　顾立城心中挂念着他那几棵实验苗，说完就要走。

　　周染青却拉着她不松手：“顾立城，你怎么能这么冷漠，那可是人命！”

　　“如果不是你搬走，姜同志怎么会招呼也不大就离开？”

　　顾立城的脚步滞住。

　　她想起上辈子和同志们在工作中遇到了狼群。

　　周染青作为军区援助来支援，林业的同志们都让周染青先救她。

　　因为她的情况最紧急。

　　而周染青因为一句避嫌，就转身先去救了别人，最终顾立城的腿被狼撕扯，落下了终身残疾……

　　顾立城笑了笑，可能对周染青来说，除了国家人民，就只有姜诗雨的命才是命吧。

　　她正准备抽出被周染青紧握的手。

　　周染青却突然说了句：“我已经替你向林业局的领导请假了，等找到姜同志，你和她解释清楚再回来。”

　　顾立城像是被当头一棒，浑身的血液都凝滞了：“周染青，你凭什么替我做主？”

　　或许是因为她对周染青一直以来都百依百顺，周染青脸上闪过错愕。

　　他怔然一瞬，而后放缓了声音劝说：“人是在我们家里出丢的，于情于理你都该去找找。”

　　“我知道你吃味，但人命关天……”

　　顾立城看着他，心脏像是被人紧紧扼住。

　　原来周染青一直都知道，知道她介意姜诗雨，知道她搬出来是无法接受和别人共用丈夫，可他依旧站在姜诗雨那边。

　　感受到她的眼神，周染青压着脾气跟她解释了一句：“我是回去拿东西才发现她不在，没有单独和她待在一起。”

　　“你不要想歪我和姜同志之间的关系，为人民服务是我的职责。”

　　他说的义正言辞。

　　顾立城却不会再信了。

　　因为上辈子，周染青就是用这一句职责，为种种不爱她的行为，打了几十年的掩护……

第3章

　　顾立城没反驳周染青的话。

　　她不想和他做无谓的争吵，只说：“或者你去军区找找，她可能抱着孩子去找你了。”

　　“我也可以在这附近找她，但你要去找我的领导销假，并且以后都不要影响我的工作。”

　　抛却感性之后，顾立城说话变得极其理智。

　　周染青深深看了顾立城一眼，似乎在想她为什么没有闹。

　　毕竟要是以前，他走哪，顾立城都想跟着，生怕他和姜诗雨过度接触。

　　但实在没从顾立城的脸上看出异样后，他妥协了：“好，你在这附近找她，我去军区附近找。”

　　说完，周染青匆忙转身走了。

　　他的车辆在空气中卷起漫天灰尘，只留给顾立城一个汽车尾灯。

　　上辈子顾立城没搬出来，自然也就没发生这样的事情。

　　而一点感情上的纠葛，她也不至于眼睁睁看着姜诗雨出事。

　　再次和领导说了声，顾立城出门去找姜诗雨。

　　荒凉戈壁，漠漠黄沙。

　　她不知道该从哪里找起，只能一遍遍喊姜诗雨的名字。

　　从早到晚。

　　太阳是她看着西沉下去的，天黑后，荒漠的温度骤降。

　　顾立城的嗓子已经哑了，身子终究还是熬不住，几个喷嚏后浑身都开始微微发烫。

　　她转念一想，还是回家看了眼。

　　回家属院时，屋内果然传出饭菜的飘香。

　　一瞬间，顾立城身心俱疲，说不出的情绪在心里冲撞。

　　为什么，周染青找到了姜诗雨不能说一声。

　　为什么，姜诗雨不见了他四处去找，而她永永远远都要被忽视。

　　顾立城推开门，平静的神色中是风雨欲来的风暴。

　　可周染青看见她，立即用食指比在他唇前嘘了一声，指了指里屋睡着的孩子。

　　姜诗雨连忙小声解释：“叶同志，这事怪我，白天孩子又发烧了，家里没有药，我这才抱着孩子去军区找大夫。”

　　周染青皱着眉替姜诗雨解围：“你也不是不知道，这荒漠上物资稀缺，都互相体谅一下。”

　　两人一唱一和，好似没说一句话的顾立城，才是穷凶极恶的罪魁祸首。

　　顾立城冷淡掀起眼皮反问周染青：“所以你就能让我在外面找了整整一天？”

　　周染青这才想起了这件事，生硬解释：“我以为你回去了，就没去找你。”

　　这真不是周染青找的借口，因为桌上两人份的饭菜证实了，他确实根本没想到顾立城。

　　顾立城头重脚轻的厉害，呼吸都发烫。

　　她没功夫和周染青吵，只说：“我发烧了。”

　　周染青脸色微变，把手贴上她的额头上仔细感受一番说：“喝点热水，睡一觉就好了。”

　　明明屋里桌上就摆着退烧药。

　　在他心里，她没有别人重要就算了，现在连一片退烧药都不舍得了。

　　上一世。

　　顾立城不舍得吃不舍得穿，就是因为戈壁上资源稀缺。

　　组织发的米面水果，布匹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