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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儿把江晚卿搂在怀里，揉搓着她已经冰凉的手。

　　她哽咽了半瞬，喉间涌过酸楚，再也拼不出来一个字。

　　另一边，大婚礼成。

　　顾则眠正与宾客推杯换盏，却隐隐约约听到了哀嚎声，心里莫名不安。

　　不由放下酒盏，循声往哭嚎声走去。

　　江晚卿寝殿外，舒儿的哭丧声尖锐刺入他耳内——

　　“王妃，求求你睁开眼，别丢下舒儿一个人，求求你……”

　　脸上慌张立即转为厌恶。

　　顾则眠一脚踹开了门，江晚卿明知今日是他大婚，她却以这般卑劣的手段给他添堵！

　　怒气上脸，他正要开口却被满屋蜿蜒血迹吓住。

　　江晚卿惨白着小脸，穿着一袭红衣，安然躺在榻上。

　　“江晚卿，你唱得哪出戏？”

　　他想凑近，却被舒儿一把推开。

　　“你这负心汉，你别碰我家小姐，是你害死了她！”

　　一身红嫁衣的温梦瑶也款款走入殿内。

　　殿内三抹红，亮得刺眼。9

　　“舒儿姑娘说错了，女子本就不该将一生依托在男子身上。你家小姐如此本就是自轻自贱怨不得他人。”

　　舒儿充耳不闻，背起江晚卿。

　　“小姐，舒儿现在带你走，我们回家……”

　　她一步一步走向门口，无视温梦瑶的呵她停步的命令。

　　利箭铮铮射来，直接刺穿舒儿心脏。

　　“军营规矩便是服从命令，你身为奴仆以下犯上罪该当诛！”

　　舒儿连同江晚卿倒在血泊中，画面定格在惨烈的血红色里。

　　屋外海棠花开得红艳。

　　屋内，顾则眠一身红袍，长身玉立，无动于衷。

　　“罪妾林氏病逝，念在往日情谊，以王妃之礼葬之。”

　　他吩咐身边侍卫：“就这般去报礼部吧。”

　　江儒问：“王爷，是否就葬在提前挖好的墓穴里？”

　　那墓穴早有准备，是他与江晚卿大婚前夕挖下的。

　　他看着浸在血泊里的江晚卿，面不改色，跟想象中一样没太大波动。

　　顾则眠淡淡颔首：“去办吧。”

　　屋外雷声乍起，天空黑沉沉一片。

　　洞房花烛，新房内，顾则眠执起如意称正要挑开温梦瑶盖头。

　　突然屋外传来帝王急诏——

　　“顾则眠即刻进宫！”

　　皇宫议政厅，满朝文武跪了一地。

　　帝王怒不可遏：“满朝文武难道就没一个可用之才吗？”

　　偌大的皇宫，数百臣子，无一人发言。

　　半晌，顾则眠率先站出：“陛下，臣自请守边境，平祸乱。不灭大陈贼子誓不还朝！”

　　陛下冗长叹了口气，心头袭上一阵酸楚。

　　顾则眠是大昭最后一道护身符，也是他在这世上唯一血亲，唯一可用之人。

　　忽然传令兵惶惶冲进殿内，滑跪在地：“陛下！前方来信！陈国已连破三城，李将军，魏县令皆护城而死！大昭将士死伤数十万！”

　　话落，满朝惊愕，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焦灼之际，太监传唱声响起——

　　“信使回来了！信使回来了！”

　　一名身着黑衣的信使笔直跪下：“陛下，王爷！臣幸不辱命……西域答应增援！”

　　朝堂里雀跃声一片。

　　“大昭有救了！”

　　“天不亡我大昭啊，陛下，天不亡我大昭啊。”

　　顾则眠从信使手中郑重接过信件，展开查看，信纸只有简短一句——

　　“西域愿派精兵百万驰援，唯求一人——浮王王妃。”

　　凑近他身边来看的右相失声惊呼道：“可王妃已死，该如何是好啊！”

第11章

　　顾则眠眸色一黯，唇色已是惨白。

　　他俯身长跪，蓦地哽了声：“禀陛下，林氏已病逝。”

　　话落，朝堂里唏嘘声一片。

　　“这可如何是好？西域那边指名要的是江晚卿啊。这是天要亡我大昭啊……”

　　顾则眠蓦地抬眸，沉声道：“纵林氏未病逝，本王也断然不会将她献上。大昭的儿郎还未死绝，我大昭妇孺就必须安然无恙。”

　　他站起身挺直脊梁，躬身行礼：“陛下，臣愿领兵出战，不死不休。”

　　陛下叹了口气道：“是朕无能，是朕重文轻武如今才有了大昭国难……”

　　顾则眠再次躬身请旨：“江儒是臣心腹，自幼跟着臣上战场，臣会将其留在京城，护陛下平安。”

　　那十二三岁的少年郎神色满是担忧，他垂下眸看着那满朝低头不语的朝臣将案桌上四方砚台摔了个稀碎。

　　婢女，太监被吓得咯噔一瞬，齐齐跪了下来。

　　浓墨蔓延，陛下许久才道：“朕相信王叔，大昭数次国难，都是王叔力挽狂澜。此次定也可以。”

　　他走下龙椅，行至顾则眠身前，双手将他扶起。6

　　十二三岁的少年本该是意气风发，此刻星眸却尽显颓败。

　　他握住顾则眠的双手，道：“王叔，我沈氏天下交由你手。愿出战必捷，王叔务必平安归来。”

　　话落，年轻帝王转身却捂住了眼——

　　“王叔，定要平安。”

　　顾则眠领旨而出，回了王府，经过那空荡荡的寝殿，他的心好似被烈火灼烧般的难受。

　　他吩咐身边小厮：“收拾行囊，即刻出发。”

　　温梦瑶尚还穿着红色嫁衣，定定走到他身旁，道：“我愿同王爷一同上疆场。”

　　顾则眠愣了瞬，记忆又被拉回多年前。

　　自己被整个大昭视为不详时，穿着粉色襦裙的她在暗夜中向自己伸出了手，是她告诉自己：“面部有毁又待如何，难道它还能毁去你铮铮傲骨不成？”

　　往后十年，他挺直了脊梁。

　　于是顾则眠年少成名，于是他成了为世人称颂的浮王。

　　便是这样的女郎，又怎会做下如此龌龊之事。

　　就在刚刚，他收到消息。温梦瑶为换取西域毒药，竟献上边境半城妇孺作为交换。

　　他不敢深想，只是将温梦瑶放在手臂上的手拂开，冷声道：“圣上有令，你待在王府。”

　　温梦瑶怔了瞬，还是道：“大昭国难当先，父兄皆在战场，我出身将门，又如何能独善其身？”

　　顾则眠看向她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自己因为只言片语错怪了江晚卿，若情报有误，他便算是辜负了另一个女子。

　　他握住温梦瑶的手，柔声道：“你留在京城有更重要的任务，若我战败，陛下是我大昭唯一的皇室血脉，你必须保全他。”

　　温梦瑶顷刻间红了眼眶，她说：“我认识的浮王战无不胜，从无败绩。这一站，也定会安然无恙。”

　　月光倾泻而下，斑驳的树影映在顾则眠身上，徒添了几缕寂寥。

　　江儒跟在身后忍不住出声：“王爷，走吧。”

　　顾则眠负手而立，半晌才道：“是啊，该走了。”

　　浮王率领北午君死守临城死守三月，大陈打的是长久战，只要等到临城粮绝那日，大陈便可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临城。

第12章

　　就在最后一刻，西域援军至，沈氏天下终于守住。

　　浮王得胜归朝那日，百姓自发迎他入城。

　　温梦瑶亦在城墙上等他回来。

　　顾则眠往城墙上看，却看到那熟悉的身影不再是江晚卿，只觉得有些落寞。

　　从前他有事外出，江晚卿便会估算着日子在城墙上等他。

　　他不让江晚卿下厨，江晚卿便会趁他不在家的时候练练厨艺，然后等他回来的时候带上一篮子好吃的，告诉她这是家里的厨子做的。

　　他虽然知道这件事，但也并未拆穿，她喜欢的他便由她去做。

　　身边的侍卫道：“王爷，我们回京了。”

　　是啊，回京了。

　　可京中相见的人却已经被自己逼死了。

　　上战场的这些日子其实他也并不是没告诉自己，江晚卿不过就是一颗死棋，自己不该放在心上。

　　她一个乞儿能以王妃之礼厚葬也是幸事。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