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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助禀报：“京城所有的大夫都被请去将军府医治温梦瑶了，我去将军府送信，谁知王爷说……”

　　舒儿看着榻上那道虚弱残败的身影不敢往下说。

　　江晚卿强撑着掀起床帘一角，问：“王爷说什么？”

　　舒儿支吾了瞬，吞吐道：“王爷他说……他没空陪你玩宫心计！”

　　江晚卿眼里眸光彻底暗了，掀帘的手陡然垂下。

　　痛，越来越痛……，

　　一盆接一盆的血水从王妃寝殿端出。

　　亥时，顾则眠终于带着大夫回来，也带来了惊天噩耗。

　　“王爷，王妃腹中子已殁，且以后再不能生育！”

第8章

　　江晚卿狠狠攥紧身下锦被，她眼眶一红。

　　死死拽着大夫的衣角嘶哑哀求道：“大夫，求求您再想想办法……”

　　她没了爹娘，腹中孩子是她唯一的血亲！

　　大夫却将为难的目光投向顾则眠。

　　顾则眠长身玉立在光影下，神色寡淡得就像一个局外人。

　　“去子，留她的命。”

　　话落他拂袖离开。

　　心底东西碎裂，无声无息。

　　江晚卿绝望松开手，颓坐在床上，泪流满面。

　　再次开口，她平静得可怕：“也好，也好。”再无牵扯，从此便能分明了！

　　殿门外，江儒冷声清晰刺入她耳内——

　　“本就是一颗死棋，无关生死，不过是不想委屈了温小姐，进府便要当后娘罢了。”

　　江晚卿仰头接过断子药，仰头喝了个干净。

　　好苦啊，真的好苦。

　　爹娘常说良药苦口，爹娘骗我，苦的是我的心。

　　这之后，江晚卿如提线木偶，眸里再没了一丝光亮。1

　　定时定点用膳，吃药，侍弄窗外那株海棠。

　　偏那海棠总不开花。

　　这日，舒儿忿忿端来汤药：“王爷简直无情，为迎温小姐进门，竟要革去王妃封号！”

　　江晚卿怔如雕塑，

　　舒儿怨愤更甚：“如此这般，他不过是仗着王妃孤苦伶仃，申冤无道，雪恨无门！”

　　话音落地，江晚卿已夺门而出。

　　她推开顾则眠书房，脱口便问：“王爷可是要娶温小姐为妻？”

　　顾则眠瞥她一眼，连手中书卷都没放下：“你下毒谋害温小姐，本王得给温家一个交代。”

　　江晚卿哑声半晌，垂下头低声呢喃：“是了，是我下毒谋害她，所以王爷便得给个娶她为妻的交代。”

　　顾则眠起身行至她跟前，沉声道：“梦瑶她是将门虎女，没有宅院女子那般的深沉心计。下毒之事你去道个歉，我想她会原谅你的。”

　　江晚卿抬起头，直勾勾盯着他，却明媚地笑了：“王爷就不怕臣妾再下次毒？”

　　顾则眠面色一沉，声音冷得像是淬了冰：“江晚卿！你不要恃宠而骄！”

　　恃宠而骄？

　　江晚卿静如死水，徐徐反问：“王爷，您所谓的宠，是对我十年来如一日的欺骗？还是自始至终把我当成应劫死棋？抑或是亲手杀了我们的孩子？”

　　顾则眠错愕一瞬。

　　江晚卿已俯身跪地：“王爷盛宠臣妾无福消受，求王爷赐休书一封，放我自由。”

　　顾则眠脸色晦暗不明，心头莫名烦躁再无法忍受。

　　“你累了，下去好好消息。”

　　江晚卿被软禁了。

　　夜深人静时，便想起拓跋允离别时的劝诫——

　　“大昭皇子向来多情，你若执意认为自己是例外，那苦果你便自己担着。”

　　思及此。她起身吩咐舒儿：“将我梳妆匣里那小木盒取来。”

　　舒儿却没动，忧心道：“这可是主公留给你最后一样物品了，王妃该不会又要给那负心汉吧？”

　　江晚卿不置可否：“去拿。”

　　舒儿只得照做，不情不愿呈到江晚卿面前。

　　里面赫然是一只白玉药瓶。

　　江晚卿伸手要取，却被舒儿阻住：“王妃三思，万不能再给那负心汉了。”

　　江晚卿扯了扯笑，轻轻将手抽出。

　　她极低的声音喃喃响起：“这样的断肠毒药我怎么能给别人用呢？”

第9章

　　恰好窗外有信鸽飞过，舒儿没听清。

　　“王妃说什么？”

　　江晚卿极慢地眨了眨眼，没说话。

　　舒儿走到窗边伸出手，信鸽稳稳落在她掌心上，取下信筒纸条看完戏谑的笑了。

　　“那负心汉这么着急娶亲原是大昭与陈国大战一触即发了，陈国兵力强盛，大昭无力反抗，大婚后，他就要去西域求援。”

　　江晚卿头也没抬，往日那盈满了璀璨光泽的玉瞳没了光，全散了。

　　寝殿门突然被推开，温梦瑶一袭红衣，微笑着站在门口。

　　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温梦瑶居高临下看了她半晌，眸中讽笑褪去，只剩下了冰冷：“王妃输了。”

　　江晚卿将玉瓶放在桌上，起身屏退了舒儿。

　　她声音嘶哑，像是咬碎了口中软肉，喉咙里混着血：“是啊，我输了。”

　　比的是顾则眠的爱，自己怎会有胜算。

　　温梦瑶走近，挑起她下颚：“输了便要接受惩罚。”

　　“便罚王妃此生囚于王府，亲眼所见夫君与灭家仇人举案齐眉，恩爱一生可好？”

　　说罢，温梦瑶便开始笑，肩膀也一抽抽的。

　　笑着笑着，她袖中陡然掉出一个扎满银针的小木人，上面篆刻着顾则眠的生辰八字。

　　江晚卿的心猛沉，温梦瑶疯了不成？

　　怔愣之际，门口一道颀长身影出现，目光也落在了小木人身上。

　　“江晚卿，这便是你反省的结果？”顾则眠冷声质问响起。

　　江晚卿嗓子眼堵了块棉花。

　　她定定看着顾则眠，从眉到眼，又从鼻骨到薄唇。1

　　努力让自己记住他绝情模样。

　　顾则眠不知缘何，莫名有些不安。

　　但还是搂住温梦瑶，柔声哄她：“梦瑶长在军营，面对这些后宅奸计恐无力应付。但梦瑶放心，本王定不会让你受到一分委屈。”

　　他劈了那木人，牵走了温梦瑶。

　　目送二人背影渐行渐远，江晚卿笑得灿烂，她叩开白玉瓶，里面绿色药丸晶莹剔透。

　　她没犹豫，张开掌心，仰头便吞了下去。

　　大婚当日，王府热闹得紧。

　　常有人来献礼，祝福声不绝于耳。

　　红绸丝带高挂在房檐上，随风飘荡。

　　江晚卿倚在小窗边怔望出神，捻起一片残落的花瓣嚼了起来，嚼着嚼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就哭了。

　　疼痛渐渐苏醒，她转身回到案桌上。

　　拿过一张纸笺，沾上墨汁，信封上赫然写着——沈郎亲启。

　　从前刚成婚时，他总爱让她唤他沈郎。

　　他说：“沈郎亲近些。”

　　沈郎现在不需要她了，她就该离开了。

　　江晚卿唤来舒儿：“把寝殿内我的东西拿去烧个干净。”

　　舒儿一愣，又立马反应过来，喜道：“王妃早该想清楚了，我们马上离开这破王府。”

　　江晚卿不置可否深吸了口气，让自己的肺腑尽量不那么痛。

　　寝殿外爆竹声乍响，江晚卿走去殿外，放飞了锁在笼中的信鸽。

　　“飞吧，你也有自己该去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她猛地呕了两口血。

　　毒药入体五日，已深入肺腑，五脏如放在滚烫的油锅里烹煎，疼痛难耐，江晚卿阖了眼便失了意识。

　　昏昏沉沉，好像回到了她与顾则眠大婚的那日。

　　也是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海棠花开，花香四溢。

　　喜婆的声音自耳畔响起——

　　“一拜天地之灵气，感谢上天赐姻缘。”

　　江晚卿很想睁开眼看看新郎模样，可她已经吸不了气了。

　　“二拜日月之精华，感谢月老牵红线。”

　　江晚卿瞳孔已经溃散，脑海里碎片如走马观灯般闪过。

　　爹娘提着烧鸡推开了门将她拥入怀中，笑得慈祥：“爹娘回来了！棠棠快来吃香喷喷的烧鸡。”

　　顾则眠亲手给她做羹汤，宠溺着一口口喂她。有孩子围绕在膝侧，稚声撒娇：“爹娘，抱。”

　　一阵锣响，所有片段崩碎，碎成一滩浆水。

　　舒儿兴声在殿外响起——

　　“王妃王妃，海棠花开了！红艳艳的，好美！”

　　海棠竟开了吗？

　　“三拜天为媒地为妁，比翼齐飞喜结连理。”

　　江晚卿嘴里涌出汩汩鲜血，顷刻便染红了素色衣裙。

　　她张了张嘴想问舒儿：“那海棠花可比她当年嫁衣还要红艳，还要美吗？”